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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The Burial of the Dead (下) ...

  •   后来久宇舞弥成为了切嗣的助手。这并不太让人意外:她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也没有战斗之外的其他技能。而且,她是个女人。
      事实上切嗣也已经到了极限。他自己没有发觉,可是他们都知道。他会滥用安眠药物以保证睡眠,或者利用兴奋剂来对抗疲惫。偶尔那些远离战场的日子,他一面游手好闲又一面罹患强迫症一般地关注刚刚脱离的战场的信息。他没有家,没有同伴,没有宁静。舞弥的出现至少给他的生活增添了战争之外的因子。
      已为复仇所燃烧的女人总是从虚空中拥着舞弥,低声在耳边劝说着她早日离开这邪恶的男人,就好像重复了千百次就多少能传递过去一般。她把仅存的对女儿的爱投注到了舞弥身上——他当然不会把这想法宣之于口。事实上舞弥渐渐恢复了年轻女人应有的身材:她的胸部渐渐丰满,腰臀线条变得柔和,头发略微留长,那并不能说是多么漂亮,但女性的优美已潜在她细长的眼睛里。切嗣让她负责外围支援和情报处理的工作,并不真正让她插手魔术的部分。
      “你应该离开我的。”
      舞弥再一次拒绝了切嗣的提议:“我并没有别的技能。”
      “这对你没有好处。”
      “对我而言,在哪儿都是一样。”
      于是切嗣不再要求。
      “他根本不想放他走。这个卑劣无耻的男人。”复仇的女人愤愤不平地说着,继续着日复一日而毫无成效的诅咒。
      他默认了这个判断。
      毕竟,谁都能看出两人之间的默契。外道的魔术师,和只剩下士兵身份的女人;他们唯一熟知的只有作战的策略和杀戮的方式。切嗣正在日渐依赖他的助手,尽管从不愿意承认这点。
      “她还不知道你的儿子是怎样的恶魔。”她说,像是这就注定了将要到来的变化和分离。
      ——就算舞弥看到切嗣心中那并非属于人类、而是属于“正义”的天平,她就会离开切嗣吗?
      不,那无能为力。
      他在心里默默反驳着。因为在名为“久宇舞弥”的存在中,并不具备任何东西。她和他们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还未来到这荒弃之地罢了。只要切嗣还在给予她指令的话,她就能凭借着本能和惯性往下走去——对于她这样的空壳,不存在一定要达成之事——同样地、也不存在拒绝的可能。
      可是,她毕竟还活着,活着就还拥有改变的希望。
      而那转机,比想象得来得还要早。
      那是一次失败的追击。切嗣在最后关头将魔术师和其工房付之一炬,可是那家伙的“最后作品”并不在工房之中。
      “我已经完成了……它不再需要我……”名为“植物学家”的男人吃吃地笑着,混沌不清的眼睛闪烁着邪诡的光,“它会在这个小村扎下根……它会活得比你我都长……”
      切嗣没有再补一枪的打算。他留下濒死的魔术师向外走去,此时舞弥的声音已经在他耳边急促地响起:“切嗣,我找到了那家伙造的东西。”
      “尽快烧了它。”切嗣下着指示。
      少有地,舞弥的声音中出现了犹豫。
      “……我不能。”
      “说明。”切嗣简短地要求着,但是舞弥截断了通讯。等他匆匆赶过去的时候,看见他的助手正在试图从一团纠结的藤蔓中拉出一个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男孩——密密的藤蔓从孩子的皮肤钻下去,将他的半边脸庞都染成枯干的灰色。
      ——那男孩已经无法得救了。
      切嗣和他几乎同时做出了这样的判断。他看着切嗣毫不犹豫地举起枪、瞄准,扣动扳机。
      一团血花爆裂开来。
      舞弥松开了手。她木然地站在那堆瑟缩起来的藤蔓面前,似乎失去了行动的力气——但切嗣已经将她一把拖离面前怪物的攻击范围,然后按下了□□的开关。
      舞弥一动不动地看着孩子的躯体在熊熊的烈火里变形。即使切嗣强硬地扳过她的肩膀带着她走向远方也无法切断随风飘送过来的焦臭。她如同一具行尸那样回到了他们的临时住所,沉默无声地坐在床铺的角落里。
      “看,他伤了她的心……”复仇的女人幽幽地说,“这下她该明白了,跟着这个男人是没有前途的。”
      “谁也救不了那个孩子。”他下意识地辩解。——他似乎总是在下意识地辩解。
      女人嗤笑起来。
      “你们男人什么都不懂——”
      也许他们真的不懂,但是男人并非不懂得亲子之情。如果那爱是虚无的,他又因何停留在这荒弃之地呢。
      他想着,但自己也觉得荒唐。他们是魔术师,而魔术师向来是没有心的。这念头让他浮起一个讽刺的笑——就在此时,切嗣推开了舞弥的屋门,手中还拿着医药箱:舞弥的上臂被子弹所擦伤了。
      舞弥默许了他的接近。切嗣用水洇开把伤口和衣物黏着在一起的血块,撕裂衣衫露出那道一手指宽半厘米深的伤口。他用酒精消毒的时候舞弥一声不吭,只有手指捏紧了身下的床单。
      切嗣没说什么——他从不辩解、说明或作出任何类似的努力。
      在他将绷带一圈圈缠上去的时候,舞弥终于低声问了出来:
      “为什么选择救我?”
      “不是救你。那孩子被寄生了,让他活下去会造成更大的灾难……不,他已经不算是‘活着’的了。”
      舞弥稍稍睁大了眼睛。她像是第一次看到切嗣那样注视着他。
      “……你……想要什么?”
      切嗣并不理解她此时的问题:“什么?”
      “所有的这些……我以为你只是去做这些事情。”她像是抗拒着真相一样地摇着头,却又同时执拗地注视着他,“我从没想过……但是你有想要的东西,不是吗?——那是什么,告诉我。”
      切嗣沉默着。遥远的过去在他陈旧的伤痕下歌唱着,像深海的塞壬诱惑着迷途的水手。他甚至不敢对上舞弥疑惑的眼神。
      “……如果。不,只要,……这样能救其他的人……”
      这断续的语句仿佛用掉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摇摇头,手上将包扎到最后的绷带打了个结,“好了。你好好休息——”
      但是舞弥在他要离开之前拉住了他的手。鸦羽一样的黑发落下来,遮住了她的面容。
      “……舞弥?”
      切嗣弯下腰,用手掌捧起她的脸庞——他惊讶地发现,舞弥哭了。
      他从未见过舞弥的眼泪。它们在他的指尖温热,掌心里冰凉,不合时宜地提醒着他许多年前在月光溪影朝自己微笑的少女。眼下的情景已经脱离常规而去,他想着,试图说些什么打破这尴尬,但是舞弥的动作更快。
      她吻了他。
      那是一个含着风沙、血液和眼泪气味的吻。
      他下意识想要拉开距离,可是她并不允许。无意义在乞求着意义,空洞要求着被填满。如果要从面前这个男人身上得到什么——如果还有什么可以为她所掌握,那就是他。
      我没办法分担你的理想,但是我可以分担你。
      “舞弥——”
      他呼唤着自己赋予她的名字,却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你在哭。你的情绪不稳定。想推开她应是再容易也不过的事情——我们并不是这般的关系。并不需要如此。没有必要这样。但舞弥的动作坚定缓慢而不容拒绝。她的一切都在柔和地反对着他的拒绝。
      “抱我。”她说,重复了两次:第一次用母语,第二次才想起来换成英文。
      切嗣望着她。她的眼睛清澈而无一丝动摇——这最终让他妥协了。
      因为需要确认的东西太多。因为可以给出的东西太少。因为在这一刻他们都找不回坚硬的外壳,只剩下□□的柔软内里。
      因为这是此时可做的唯一之事。
      在切嗣进入她之后,他才迟钝地感到肩头的湿润:
      “你哭了。”
      再一次地、切嗣想要拉开两人的距离。但是舞迷反而抱住了他。
      “没关系的。”她极低声道,“没关系的。”
      切嗣顿了一下,伸出手擦去她的泪水,那是有点儿笨拙却温柔的动作。这只是让她的眼泪连串地无声涌出。
      “没关系。”舞弥坚持着,把他拉向自己。
      “我是你的。”
      他一直向后退去,直到退回死者荒废的世界。他们交换的话语如石头般坠在他的怀中——因为虚伪的希望永远比绝望还沉重。复仇的女人在哭泣中诅咒着,她的泪水像黑色的珍珠,在地上滚动两下就消失了。
      他们谁也救不了谁。
      他这样想着,可也知道这是他们必然的路。舞弥的选择和理想,和理解,和信任以及爱情均毫无关系。这是她能做的唯一之事:而此刻,她只是确认了这是有意义的罢了。
      不论那是多么荒谬的意义。

      后来他们再也没有见到舞弥哭泣过。她跟着切嗣穿行在战场里,帮助他完成所有的事情:她所能完成工作的全部。有她在切嗣就不会变得软弱:她看守他的后背,他不合时宜的同情,和那些连安眠药也失去作用的夜晚。
      切嗣也再未说过抱歉。
      她是他的。
      和许诺无关。只是从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久宇舞弥自愿变为了卫宫切嗣的部件。
      如果切嗣在那时就察觉到自己诅咒一样的命运的话,他也许不会接受舞弥的献身罢;但那时,他还没有发觉这注定的丧失:一直以来,他与他所有珍爱的人,都注定了在相遇的瞬间便等同于永别。*
      直到来自艾因兹贝伦的邀约送到了魔术师杀手的面前:他们需要一个男人作为圣杯战争的代表,以达成他们千年的悲愿。
      “圣杯?”
      舞弥重复着全然陌生的名词。
      “名称是无谓的。‘能够实现任何愿望的满愿机’——这一称呼可能还来得切实些。”切嗣说着,表情隐藏在香烟的烟雾后面看不分明。
      舞弥点了点头。她已经知道男人会有的答案——果然,切嗣合上了手上的信札。
      “我会去的。”
      “要准备什么吗?”
      “不。你留在这里就好。”切嗣并没有把最坏的预料说出来——舞弥并不理解冬日城堡所潜藏的危险。但这样就好。
      “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
      他在虚空中饶有兴致地睁大眼睛——在矩贤的记忆里亦隐约存在这样的名词——一个只存在于口耳相传中的魔术秘仪,能够钻开通向“根源”之孔道、追溯往昔的“魔法”的七人战争。这类传言在魔术师之间从来不曾匮乏,不过是艾因兹贝伦的邀请让它增加了些许真实度罢了。
      切嗣在这样的传言中看到了希望吗?他不由得对自己的儿子发出了无声的嘲笑。
      看吧。
      到了最后,你还是会向魔术伸出手来。
      因为你就算再怎么糟糕、再怎么离经叛道,本质上,你也还是继承了“卫宫”血脉的、相信着“根源”的魔术师啊。
      ——于是卫宫切嗣出发了。
      艾因兹贝伦的家主老朽得几已无法辨识年龄,他看着切嗣,眼中藏不住蔑视的成分,可他说话的态度还算有礼——毕竟,在多年的愿望面前,艾因兹贝伦本就可以用尽任何手段,即使他们根本看不上卫宫切嗣这样的外道魔术师也一样。
      “……艾因兹贝伦已经等待了太久。”
      阿哈德老翁以这这样的语句终结了他对于圣杯战争的介绍,如一段多年来回荡在壁间的幽灵的咏叹。他的眼睛在苍老的面容上显得那么的亮,像是有把暗火在他的灵魂里延烧。
      “疯子。全都是疯子。”复仇的女人半是评论半是詈骂,“你们这些魔术师,简直就是疯了……什么根源,什么圣杯——简直就是疯子的游戏——”
      “那你觉得那疯狂时从哪里来的呢?”
      鬼使神差地,他少有地反问出声。
      女人看着他。
      长年的复仇之焰将她炼成一片影子,只有眼睛明亮,像是被热病灼烧的人。
      “是你们那些渎神的邪法——”
      “不。因为每个魔术师都是人,因为人的本质上都是疯狂的。难道仇恨没有让你疯狂吗?”
      她笑起来,一阵火焰的振动:“那你呢?如此冠冕堂皇地问着我的你——在这废弃之地待了这么久的你,你自认为没有疯狂吗?”
      “我早已疯了。”
      他平静地陈述着这个事实。在这里的时间已经太久,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何种样态。
      但如果他拥有疯狂,那一定不是从这无意义之处所获得的。疯狂早已流淌在他的血脉之中——在他将自己确认为“魔术师”的片刻,它就已经破土生长,将“卫宫矩贤”本来的自我汲取殆尽而养成了“魔术师矩贤”。
      这真是可笑。
      魔术师是他。他是魔术师。在这一早注定好的事情里——并没有用以区别疯狂的界限。
      “……那么,艾因兹贝伦又如何信任我不会背叛呢?”
      切嗣毫无畏惧地抛出了尖锐的问题。
      阿哈德老翁瓮声笑了起来:“难道你没有想要实现之愿望?”他的眼睛从冰冻瀑布一般的须发中灼灼地望着男人,“如我刚才所说:艾因兹贝伦对此事的虚伪之物毫无挂记。吾等所求,仅为圣杯的完成。”
      他似乎能听到切嗣的心脏剧烈搏动的声音。这对于男人究竟是何等的诱惑——对于一直注视着切嗣的他而言,再清楚也不过了。他的儿子一定是用了全部的意志力才维持住波澜不惊——甚至是有些失望的神情。
      “这听起来只像虚妄的承诺。我可能根本无法触摸到圣杯的边缘就已死掉——怎么看,都不像是合理的买卖。”
      阿哈德老翁打量切嗣片刻,最终站起身来。
      “跟我来。”
      他们穿过城堡装饰豪华的走廊,走下阴暗潮湿的楼梯,最终来到了一扇紧闭的大门前。阿哈德老翁念出两节咒文:门自动打开了。
      “进来。”
      切嗣跨进了房间。巨大的、银线描就的魔术阵从房间中间一直延伸到脚下。无数的玻璃圆筒排列在房间的壁上,里面的人造人闭目沉睡,白色的肢体和银□□浮在萤绿色的溶液中,犹如那些恶俗的科幻影片——切嗣本能地感到抵触,但阿哈德老翁已经向前走去。
      “这是艾因兹贝伦最好的作品之一。”
      他说着,在其中一尊圆筒前停下脚步。切嗣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分辨出其中的差别的:
      “这是什么?”
      “圣杯之‘器’。——完全看不出来,不是嘛?”阿哈德老翁骄傲地抚上玻璃圆筒。里面的溶液起了细微的波动。
      “……看来到时候了。”
      切嗣漠然地注视着那溶液中的人造人。她□□地漂浮在其中,他可以看到她和一般人并无差异的身体——不,应该说,比任一个女性都要完美的身体。但也就因为如此,她显得更为虚假。
      为何要赋予圣杯这样无用的外表?他并不理解。但就在那时——人造人睁开了眼睛。
      那是犹如红宝石一般的眸子。她看着外面的男人,睁大了眼睛,朝着他抬起手臂——
      下一刻,圆筒被打开了。她随着溶液一起跌落出来,眼睛仍然望定切嗣。
      “教育她。这是你最初的任务。”
      阿哈德老翁发出指令。
      “……我还没有决定参加圣杯战争。”
      阿哈德老翁桀桀笑了。他甚至不再看切嗣一眼:“我知道你早已决定。带着她到培育室去,那里有人会告诉你怎么去做。”
      老人的身影消失在阴暗的走廊上。在无数的无意识的躯体环绕下,切嗣注视着面前的、唯一醒来的人造人。她的长发湿漉漉地沾在她的身上,除此之外她□□——但她并不在意这点,也并没有遮掩自己身体的意图;她所做的事情,便只有注视着切嗣,好像他是这世界上唯一值得研究的东西。
      终于被看得不自在的切嗣咳嗽了声。
      “先站起来吧。你能站起来吗?”
      人造人只是望着他。她的言语系统还未激活:切嗣的话语对她来说不过是不成片声音的组合。半晌等不到对方的反应,切嗣朝着人造人伸出了手:
      “来。”
      她眨了眨眼睛,将自己的手交到对方的手掌中——第一次感觉到人的体温的她,本能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切嗣的手指不由得收紧了。
      这个人造人——这个东西——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真正的人类。
      他在虚空中看着切嗣将自己的外衣披到了人造人的肩上,拉着她走上楼梯,他已知道他必然还会看到更多:他会看到切嗣针对她的身份产生疑惑,他会看到切嗣将她从冬日的森林中救出来,他会看到切嗣屈服在她的微笑和热情下——啊,这些显然都会发生、毋庸置疑。
      因为这是切嗣本能会作出的选择。
      因为这是阿哈德老翁期待看到的一切。
      他刻意忽略复仇的女人仿佛得逞一样的高声狂笑:她汲取切嗣的烦恼和痛苦以让自己的火焰燃烧得更旺。甚至两人相处的情景也不会惹来她更多的咒骂。
      “他在给自己掘墓,他的报应已经近了。”
      卫宫矩贤注视着女人。现在她只剩下一小簇火焰了——在她的眼里,她的复仇已近达成。
      “他会实现愿望的。”
      他说,像是反驳她,又像是反驳自己。
      “他不会。他能得到的全部就只有痛苦。所有的幸福都会变成利刃刺进他胸口。没错,就像把我从我的孩子身边夺走的痛苦……”
      她喃喃说着,心满意足地看着爱丽丝菲尔依靠在男人身边。
      “因为他要亲手杀掉她。”
      他看出切嗣已经爱上了爱丽丝菲尔——这毫无抗拒可能的命运。但是他仍然抵抗着这事实:
      “爱情不会从没有未来的地方产生。”
      “没有未来?”复仇的女人摇了摇头,“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这就是未来。”
      他下意识地朝着虚空后退一步。她的诅咒和爱丽丝菲尔的恳求同时响起:
      “我是女人,你是男人,两人在一起的话就能创造新的生命。”*
      他甚至已经听到了阿哈德老翁的笑声。然而什么也没有察觉的爱丽丝菲尔仍无比自信地望着切嗣:
      “如果能在我身体里孕育你的希望,生出有一天能带给你希望的存在的话,我就能为达成这件事的自己感到自豪,就能爱自己了吧。我就能不用顾忌他人,付上祈愿,为自己的生命和它所延续的未来战斗了吧。”*
      他注视着切嗣的微笑——那是少见的、朝向希望而展开的笑容。从这个点开始,他们是夫妇了。他们将会持续地哺育着希望、交换着爱情,以他的软弱和她的坚强去迎接悲剧的终末吧?这会让你幸福吗?这会让你痛苦吗?他跟随在自己的儿子身后,看着他一点点蜕去魔术师杀手的硬壳,露出属于“卫宫切嗣”的柔软内在;又一天天提醒着自己,持续将自己从“人”简化为“机器”。
      就在这样的矛盾里——他们的孩子降生了。他怀抱着这小小的躯体:一团丝绸和棉花,一捧新鲜的初雪,一点转瞬便要熄灭的火苗——在这样的、作为人类所能享受到的至上幸福之中,他说了。
      “——我,终会有一天,会置你于死地。”*
      ——那一刻,复仇的火焰终于熄灭了。那女人从火里挣扎出来,一个模糊不清的、但仍然残留着当年形象的影子。
      “我要走了。”
      她说着,身形慢慢消散在荒弃之地的空白里。
      “他的报应已经开始了。而且将远远不止这些。”
      他没有目送这位多年的同伴的消失。她和所有人一样回到了根源之中,化为了纯粹的混沌概念等待着下一次降临的时刻。
      那便已经和他无关。
      然而,又有什么是和他有关的呢?
      第一次地,他朝着自己的儿子俯下身去,将他和他的女儿都抱在自己怀中。
      “我会看着你,直到最后。”
      他说,不管这是全然无意义的许诺。
      让我看着你的终末——看着你的酬劳,你的报应,你为别人送葬所流下的眼泪,直到你的生命也干涸如我此刻。
      那时我就将了解这荒弃之地、这无意义所能诞生的全部意义。
      他将祝福或诅咒的吻落在切嗣的额头上——尽管在他的身后,那扇门已显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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