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变》浮游的蜉蝣

12、新的一天降临

　　每天晚上伴随着雨幕的能量波动从不停歇，而到了白天，这样的波动却哪怕在错觉中也不曾发生。
　　有时候晚上俯瞰地面林焱会觉得整个地球变为了一颗心脏，唯一的问题是，它是什么东西的心脏。
　　林焱觉得整个世界正在慢慢崩溃，这样的感觉让她莫名觉得兴奋，她知道自己在期待着毁灭。她曾经以为是因为工作的束缚而让她期待突变期待崩塌，但现在她发现，也许她所期待的从来都是毁灭本身，摆脱束缚不过是她以为自己需要的追求。
　　这个人类世界已经存在得够久了，久到一切一切都已经有了无数规则。
　　多么无趣。再没有本质的法则建立，顶多只会有边角的补充修饰。
　　所以，还是毁灭吧，让这个已经固化的世界毁灭吧，才可以从头开始建立新的秩序。
　　林焱突然用力拍打自己的双颊，将脱轨的思绪重新压回到脑袋的深处。她早已习惯了这种压制，若是没有足够的理性束缚，林焱觉得自己大概早就要么自我毁灭，要么付诸实践去毁灭世界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如今的世界，还真给了她太多期待的理由，以至于她阴暗的想法层出不穷。

　　从很多方面来说，林焱是感谢极光佣兵团的，他们为她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而且一直很有耐心地指导着她，即使她的反应始终不冷不热。
　　江彬对这种行为的解释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他是挺闲的，反正迄今为止林焱还没有看出他具体是做什么的。极光佣兵团中林焱所知的其他人，徐红艳、陆沉，包括她久仰大名但尚未瞻仰真容的关凤亚，在佣兵之外，都还有正常工作，唯独江彬，似乎终日无所事事，但时不时的又看见他交一些图、文字、表格……他将自己定义为自由职业者看上去倒是非常确切。
　　“就像侦探大部分时候其实都在找猫找狗，雇佣兵多半都在做杂事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吧。我们对当亡命之徒没什么兴趣，就连关凤亚都对那没兴趣——他只是不在乎而已。”江彬对林焱的疑惑不以为意。

　　林焱依然将自己定位在除了精神状况外哪儿都正常的普通人角色，但是另一方面，她却渐渐习惯了与极光佣兵团的人相处，虽然，她甚至连这个佣兵团到底有多少人都不知道。
　　白天越来越昏昏欲睡，夜晚听着雨声越听越清醒。
　　林焱开始习惯每天晚上走上大街，双脚踏实地踩着地面，从稳定的触感与满眼的跳动间的差别中期待着什么。
　　她尚未能找到她所期待的，倒是瞬移的异能练得收发自如。

　　不知道是因为下雨还是寒冷，夜晚街上的人很少，少到零星的几个都绝非正常人的地步。
　　林焱住家的地方并非繁华的商业区，晚上街上空寂便罢了，但有时林焱刻意出现在应该繁华的不夜区，却依然找不到这些地段该有的喧嚣。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距离遥远的词语有了重返的模样。
　　不过街灯倒还都正常工作着。灯光下雨丝显得格外细密，在灯光比较昏暗的地方，间或会有人影走动，就像林焱自己，也总是选择避开灯光照射的路线穿梭。
　　她偶遇过陆沉，偶遇过徐红艳，甚至被通缉中的关凤亚也跟她打过照面。江彬倒是没有偶遇过，但她被他逮住一起夜游的时候却不少。
　　这些是不正常人群中的异能者分类，除了认识的，还有不认识的异能者，每次她描述特征给江彬听后总能发现这厮都能说出别人姓啥名谁有何特长。比起惊讶江彬的资料库，林焱倒是更惊讶这个城市中异能者的数量。
　　除了异能者外，林焱遇到的另一大类是丧尸，或者按照关凤亚的说法，是不够格当丧尸的病变体。
　　他们行动缓慢、面部僵硬、目光涣散无焦距，并不狰狞，也没有血腥气，游荡在雨幕中，漫无目的。
　　林焱曾在次日白天时回到头天夜里走动过的地方，寻找到过一面之缘的病变体，苍白冷漠的神情与夜晚的他们很像，但是行动正常，与旁人的交谈也流利，丝毫不像医院中的那些病变体那样隔离于人群，只知道食物。

　　“不过是病变体的不同分支罢了。”关凤亚大大咧咧地在市中心一游，又大摇大摆地到江彬家里休息。
　　全市的追捕者都瞎了吗？林焱盯着他，这还是她头一次在光天化日之下与犯罪分子面对面——非光天化日之下的头一次面对面也贡献给关凤亚了。
　　“异能者的处理有专门系统，”关凤亚经验丰富地解释，“一般通缉令都是摆好看的，风头过了上面的就当忘记。我犯的那点事，在异能者系统里还够不上需要被抓捕的程度，顶多口头警告几句。更何况现在这世道，普通人不了解情况，异能者还不知道吗，哪有功夫管我啊。”

　　据关凤亚研究，病变体与夜晚的雨之间有联系，雨对病毒有强烈的吸引力，同时雨又会强化病毒的能力。
　　“这些病毒姑且可以称为潜伏性病毒，白天蛰伏，夜晚控制人无意识地淋雨蓄积力量，当这一波病毒蓄力足够爆发时，”关凤亚嘿嘿地笑，“应该就会是真正的丧尸了。不过，看样子还有得等，现在夜晚游荡的病变体还没有异能者多。”

　　雨的强化作用不仅对病毒有效，对异能者也一样。
　　“这些雨刺激的是能量波动，以前不明显，但最近已经强烈到可以作用于人体了，”江彬说，“自然可以激化异能，但是，很难说就意味着强化，当然，异能的绝对值是变强了毫无疑问，可是，控制力方面，却在下降，尤其，还会影响到脑部。我不确定这个险有没有冒的价值。”
　　林焱没有感觉，事实上，自从她开始可以控制瞬移后，她也慢慢学会制造局部空间扭曲，现阶段这项技能的主要作用就是用来隔离雨，她懒得带伞，也不喜欢被淋湿。
　　现在哪怕是瓢泼大雨她也不会让自己淋着，更何况，虽然雨整夜不停，但却已经都变得绵绵如春雨，异常温柔，在寂静的夜里在空旷的街道，透着诡异。

　　有传言说，某座山突然垮了。挺奇怪的形容词，说得就像那座山是个劣质建筑一般。可是当林焱看了陆沉找来的视频后，却不得不承认，那山垮得真不比劣质建筑难。
　　林焱以看奇观的心态去看，目光却突然顿住，几乎是冒着冷汗地按下了暂停键。
　　她在视频中看到了一个女孩，她获得时空异能后，在时间静止时，遇到的第一个活蹦乱跳的人，比遇到江彬的时间更早，但因为没有后续她其实已经遗忘很久的女孩。
　　原来是真实存在的吗？
　　林焱这才发现，那座山也很眼熟，只是因为没有明艳的阳光照射，再加上角度的差异，她之前没有发现。
　　原来都是真实存在的吗？

　　在林焱想明白之前，又一个夜晚降临，淅淅沥沥的雨延绵不断，盯着地面，心脏的跳动规律并有力。
　　不知道当整个世界都逐渐毁灭时，山崩地裂洪水滔天岩浆陨石，当一切都不断发生时，会怎么样呢？
　　林焱忽然有些担忧，她忧虑自己不能活到见证所有毁灭的那一刻。
　　那么壮丽的景象，明明她难得有了瞬移的能力可以从各个地点各个角度去欣赏，但如果因为自己孱弱的身体而轻易在中途死于非命岂不是太可惜了？
　　“你就不能想想为了地球的存亡贡献所有力量？”徐红艳嘴角抽动。
　　“移民其他星球吗？我想我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林焱说，“所以还是一起毁灭吧。”
　　关凤亚大笑着表示赞同。
　　那一瞬间，林焱听到了不太远的地方传来了尖叫声，拿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在接收消息的陆沉恭喜关凤亚：“你期待已久的丧尸进化了。”
　　“哦？有晶核了吗？”关凤亚坐直身体双眼发亮地盯着陆沉。
　　“你可以试试。”接话的站在窗边的江彬，他正看着楼下，“非常热闹，失踪一两个人大概没人会发现。”
　　林焱四人走到他旁边，楼下，发疯的丧尸，被撕咬尖叫的活人。距离并不远，但是却仿佛有什么隔离了声音，尖叫声并不响亮，融入了雨声中，没有惊动周围的住户。
　　“瞧，”关凤亚说，“就应该是这样。”
　　林焱看着各个楼层的窗户，零星的灯光没有映出人影。
　　视线往下，心脏的跳动陡然加剧，这一次不光是视觉的冲击，林焱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震动。
　　“地震？”徐红艳皱眉。
　　“能量彻底乱了。”江彬笑了笑，“走吧，天知道这楼能支撑多久，先找个空旷的地方看看情况。”
　　“但是那些……丧尸怎么对付？”林焱没有立刻动身，她很清楚她绝对没有能力应付那种生物。
　　“我们到地方后再跟你联系，这之前你自由活动。”江彬也没把她算在一起行动的范畴内。
　　自由活动吗？林焱看了一会儿丧尸活动图，瞬移回到了家里，时间突然静止，林焱迅速将沉睡的父母放进了复制空间内，如她所猜想的一样，复制空间不能装活物，但是可以装时间静止的沉睡者。
　　刚做完松了口气，现实的时间便重新开始流动，以林焱现在的能力，她要停止时间也只能坚持这么片刻。复制空间内的时间依然静止，林家父母也依然沉睡。
　　不知道当自己死亡时，这些复制空间会如何。林焱略微有些好奇，在剧烈摇动的屋子里忍着能量消耗过度的疲倦将一件件大概用得上的东西放进复制空间内。
　　这一次不是幻觉，灾厄真的降临，而且林焱觉得似乎会延续很久。
　　“你过来。”从血色珠子里传来江彬的声音。
　　林焱最后看了眼自己的家，从窗户翻了出去，利用空间折叠悬浮在空中，看着整栋楼倒塌，残骸并没有堆积在地上，而是被土地吞噬，当地面上的东西都消失后，土地平整，如心脏跳动。
　　跳动的心脏上有一个个茧，林焱知道，那里面是楼中的住户，她的邻居们。

　　瞬移到达江彬身边，她终于看到了她所不认识的极光佣兵团的其他人，可惜没有感慨的时间，也没有相互介绍的时间。
　　垮塌的楼可不止林焱家一栋，整个城市都在倒塌被吞噬，吐出一个个茧。
　　悬浮在空中的有各种飞行器。各类异能者有的凭借不同异能停在空中，有的在地上走动，后者脚下的土地在蠢蠢欲动，但似乎被什么压制着，无法吞噬。
　　丧尸们也行走在地面，嗜吃的土地对它们似乎没有兴趣，但已经将丧尸们的食物都吞掉。丧尸们徘徊着继续寻找新食物，却顶多只能找到轻易便能摧毁它们或者远远离开的异能者们。
　　“真是一个新世界啊，抬眼一看凡是像个人的就全是讨厌的熟面孔。”有人讽笑，“江团长，要不要合作啊？”
　　“敌对佣兵团。”徐红艳低声对林焱解释。
　　“只要指挥权归我，跟谁合作我都不介意。”江彬没看对方，随口回道。
　　对方哼了哼，似乎早料到江彬会这么回应，不再废口舌，与其同行者一起往远处走去。

　　林焱看着四周，一个个小团体成形，有的本就是一伙，有的是临时合作，突然降临的变故没有让太多人慌张，大概都早有准备。江彬能发现能量异动，自然也会有其他人能发现，异能者通过异能发现，非异能者也有仪器。
　　雨渐渐停歇，阳光照射，新的一天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