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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   骤雨初歇,第二天依旧细雨蒙蒙,气温降下来几度,凉爽得很。
      郑逸民早上起来,觉得又是全新的一天。他用平底锅煎了培根和鸡蛋,烤好面包,铺上蔬菜,做了三明治吃掉,浑身蓄满能量。
      郑逸民打开衣柜,挑了一件杏黄色的衣服,穿到身上,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感觉这颜色充满干劲,能提升勇气和运气。他对着镜子笑了一下,像学生时代面临重大赛事时所做的心里准备一样,为自己加油助威。
      他用了最喜欢的剃须水,又拿啫喱洗脸,完成了改头换面的任务,擦干净,抓起皮包与车钥匙,走出大门。

      郑逸民驱车进入市中心,赶到方氏集团总部附近,他转了个弯从高架上下来,在附近找到一家花店。
      郑逸民走进花店,让店员帮他用软纱包一束娇红的玫瑰。修剪好花束之后,他转念一想,觉得玫瑰太刺眼。方锦年怒火未消,连黎殳都要揍死,很可能会让警卫盘查送来的花束,发现是他送的立刻扔掉。
      郑逸民挑起眉毛,思量片刻,叫店员再给他包一束向日葵。店员忙不迭给他挑了一把金灿灿的向日葵,搭配甜香扑鼻的栀子花,用棉纸细细包裹起来,装饰上绸带。
      郑逸民欣赏一下,觉得都很美,满意地付了账。
      他取了一张卡片,在上面写下祝词,放进向日葵花束中,命令店员一个小时之后送到方氏集团总部,留下了方锦年的名字,没有落款。

      布置好一切,郑逸民带着玫瑰花走向方氏集团的摩天大楼,刚进大门果然被人拦住。
      警卫用对待恐怖分子的严厉态度将他盘查一番,确认了他的身份,对他说:“不好意思,您没有预约。”然后,这帮壮汉礼貌地将郑逸民驱逐出去。
      郑逸民也不跟他们较劲,落落大方地走了。
      走前,他对着方锦年办公室方向抛了一个飞吻,顺手把玫瑰花束送给前台小姐,笑道:“送你的,美人。”
      前台小姐惊喜地叫了一声,双颊飞红,含羞带怯地目送他离去。

      方锦年没呆在办公室,正好在二楼跟一名客服部经理说话。方锦年隔着玻璃,偷眼看郑逸民走进来,被赶出大门前还不忘勾搭女人,气得脑仁发疼。
      方锦年用手指着下面的前台,对经理说:“上班时间,你手下的员工就是这样跟客户眉来眼去的?”
      方锦年眼神冷得像冰,口气好像要吃人。
      经理吓得要死,顾不得对错,赶快自我检讨一番,接着火速打内线训斥了前台小姐,没事找事把她骂一顿。
      骂完以后,经理挂上电话,狗腿道:“之前我发现她状态不好,不够专业。下个月我就把她开掉!”
      前台小姐抹着眼泪,坐在位子上接外线。
      方锦年神色黯然,沉默片刻,低声道:“不用了,给她加薪吧。”
      经理咯噔一下,半张着嘴,又一次深切感觉到天意难测,老板的心思比海还深。经理应了他的吩咐,恭恭敬敬地送方锦年上电梯。

      方锦年上了十八楼,走进人力资源中心的办公室,和年迈的人事总监打了个招呼,对一个年轻的经理说:“准备好了吗?我现在可以抽点时间参加面试。”
      人事经理慌忙站起来,说:“方总,一个助理而已,不耽误您工作行程。您没有时间也没关系,我亲自去面试,不会有问题。”
      方锦年皱眉道:“上一个就出问题了。”
      人事经理哑口无言,低头整理简历。
      方锦年说:“你没准备好?”
      人事经理急忙抽出一叠材料:“准备好了。”
      方锦年说:“给我。”
      人事经理把材料递给方锦年,跟在他后面,步伐匆匆地走向楼层尽头的一间办公室。这是一间安静的小会议室,里面有一张椭圆形的长桌,上面摆着绿色的植物。
      人事总监去把窗户打开个缝,让新鲜空气流进来,又去亲自倒了两杯茶水,给方锦年递上一杯,自己留一杯。

      方锦年喝了一口茶水,问坐在他身边的人事经理:“你在这里干什么?”
      人事经理莫名惊诧,不晓得怎么回答,嚅嗫道:“陪你面试啊,方总……”
      方锦年扶额,叹息道:“我都在这里了,你还在这干嘛?一个助理而已,我们全公司陪她面试?”
      人事经理回过神来,忙站起来说:“那我去忙了,方总。”
      方锦年恩了一声,说:“去吧。”
      人事经理抹了一把汗,逃出会议室。
      方锦年在后面叫道:“记得把人叫进来,人已经到了吧?迟到的直接刷掉。”
      人事经理刹住脚步,应了一声。
      方锦年靠在椅背上,翻阅了一下资料。第一个候选人的英文名叫邦妮,从照片上看来精明强干,典型的职场女性,履历漂亮,之前任职的公司也实力雄厚。方锦年翻了一下人力资源中心做的调查,觉得她是个不错的人选,心情变好。

      邦妮走进会议室的时候,方锦年对她好脾气的微笑了一下。
      邦妮一来就见到高层领导,受宠若惊,忙把自己带来的材料递了上去,让他过目,顺便和他握手问好。
      方锦年用手指和她稍微碰了一下,皱眉道:“你撒了香水?”
      邦妮坐了下来,有些不知所措。
      她端详着眼前的上司,发现这个男人穿了一身淡白紫色,皎皎然坐在对面,肌肤比自己还柔嫩。这种颜色很容易脏,脏一点就不好看了,但是他从头到脚一尘不染,还透着珠光,正用打量货物的眼光评估自己。
      他肯定有过度洁癖!邦妮懊恼地想着。为了这次面试,她特意画了个精致的妆,搭配香奈儿香水,现在看来是弄巧成拙。
      邦妮绽开笑容,说:“是的,我撒了一点。为这次面试做准备。”
      方锦年微微颔首,了然道:“如果录用你的话,上班的时候不要撒香水,我不喜欢电梯里有浓郁的香味。”
      邦妮欣然点头,等待他进一步询问。
      方锦年按照顺序,把该问的问题过了一遍,邦妮回答得很沉稳。

      方锦年觉得差不多了,就开始切入正题,问她:“你在之前的公司表现很好,有升职的机会,为什么要离开?现在的职位不觉得屈才?”
      邦妮仰着脸,与他的视线接触,并不慌乱,回答道:“我喜欢之前的工作,让我学到了很多东西,但我对自己有职业规划和预期,我希望进入一家更有实力的公司,能够……”
      邦妮侃侃而谈,陈述了一堆理由,听起来很有说服力。
      方锦年露出一个比淡白紫还要淡的笑容,说:“是这样吗?听说你之前与女上司有不伦恋情?”
      邦妮摇晃了一下,坚决地说:“不!这是造谣!因为我离开公司的时候遭到了阻挠,没有被批准,所以他们……”
      方锦年抬手,做了一个消音的手势:“如果你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我就录用你。”
      邦妮用手掩住嘴,震惊地看着他。
      方锦年将资料理了理,用夹子夹住,轻描淡写地说:“上一个行政秘书和客户谈恋爱,做了很多不利于公司的事情。公司不允许这种事情再发生。放心吧,你如果留下来,我不会告诉别人。”
      邦妮慢慢将手放下,确信房间里没其他人,紧张地开口道:“我……我不喜欢男人。这和工作没有关系,不影响我的事业心。”
      方锦年露出个笑容,说:“很好,你明天就可以上班了。”
      方锦年站起来,去打开门,对行政经理喊到:“结束了,让其他人走吧。她待会去你那里登记。”
      邦妮好像在做梦一样,捧着脸,缓缓站起来。
      方锦年对她招了下手,说:“跟我去一下你的办公室。”
      邦妮慌忙拎起皮包,跟在他后面。

      方锦年带着她一起坐电梯,到达25层,穿过办公区域,去找行政经理。邦妮跟在他后面,一路看到所有人对他问好,方锦年随意地应了两声。
      走到一个玻璃办公室外面,一位行政经理走出来,向方锦年礼貌地问好。方锦年跟他介绍了邦妮,叫他帮自己协调一下今天的活动。他立刻走了。
      方锦年走进他的办公室,指着旁边一个位子说:“这是你的办公桌。”
      邦妮看了一眼,点头说好。
      方锦年又打开了经理电脑上的资料,说:“你看一下,这是你以后可能接触的外联关系,
      有没有你认识的人?”
      邦妮忐忑地坐下来,捏着鼠标,一页一页的翻,谨慎地告诉方锦年,她认识或者不认识。
      方锦年站在她身后,听她说话,看她逐个翻过去,老实交代。当翻到郑逸民的时候,她稍微停顿了一下,说不认识。
      方锦年按住她的鼠标,问:“真的不认识?为什么停下来?”
      邦妮犹豫了一下,说:“真的不认识,只是他看起来……”
      方锦年沉下脸,说:“他看起来怎么样?吸引人?”
      邦妮立刻摇头,鄙弃道:“不,他看起来很糟糕,一定花心又无耻。”
      方锦年脸色更不好看了,拍桌道:“你这种态度怎么和客户沟通!”
      邦妮吓得魂飞魄散,如履薄冰地想了一会,说:“他,他看起来不错,但是我对男人没有兴趣……”
      方锦年冷淡地浮出一个笑容:“你刚才看了他很久,没有兴趣吗?”
      邦妮张着嘴,解释说:“因为他看起来和其他人不同,比较性感……”
      方锦年回头,说:“觉得他性感?”
      邦妮快被他绕哭了,叫道:“不!我对男人的性感没兴趣,只是看看!”
      方锦年问:“真的吗?”
      邦妮战战兢兢地说:“是的!我保证不和客户恋爱。”
      方锦年仁慈的缓下口气,夸奖道:“很好,对所有客户一视同仁,不允许发生超出友谊界限的关系。请牢牢记住。”
      邦妮松了口气,她很想知道,是不是上一位女秘书和这位英俊的客户发生了超出友谊的关系,才透露公司机密,惹怒老板。理智提醒她,最好不要管也不要问。
      邦妮决心做个好员工。她柔顺地点头,说:“我明白了,方总。我明天正式上班?”
      方锦年满意地点头,说:“你去人力资源部吧,我有事先走了。”

      方锦年与邦妮分开,各自上楼下楼。
      当方锦年到达28楼的时候,一位客人已经等待在贵宾室,捧着一大束向日葵。方锦年惊讶地迎上去,跟他打招呼:“钟翎,你干嘛带花来?”
      来客是方锦年的旧友,在剑桥求学时候的同学,名叫钟翎,是个高材生,曾为高盛集团工作。他相貌温雅,带着一副无框眼镜,彬彬有礼地站起来,说:“刚才我进门的时候,看到快递送花,门卫盘问了半天,他好像很着急。我就把花带上来了。”
      方锦年接过来,说:“给谁的?”
      钟翎笑道:“给你的呀。”
      方锦年警惕心大起,翻出卡片一看,果然是郑逸民的字迹,顿时黑了脸。
      钟翎看他不高兴,褪下喜悦,疑惑道:“怎么了?”
      方锦年扯出一个笑容,说:“没什么,谢谢你。”
      钟翎对这个老同学有些了解,知道他有点神经质,见怪不怪,自己安然落座,在沙发上坐下来,端起咖啡喝了两口。

      方锦年把花抱进卫生间,扔进垃圾桶,关上门,回身走出来,拿出主人的和颜悦色,问他:“一路上累吗?你怎么没有带黛西一起来?”
      钟翎羞涩地笑了一下,说:“她外派在日本。她事业心很强,不愿和我一起来。”
      方锦年对钟翎也很了解,知道他搞不定女朋友,也不刺激他,就说:“你住在市区的酒店里?等会我让他们给你找一间房子,你想住安静一点的地方吗?”
      钟翎想了想,说:“都可以,上班方便就行。”
      方锦年坐下来,和他寒暄了一阵。
      方锦年握住他的手臂,说:“你回来太好了。方氏集团有一个财务副总监的职位,我希望你尽快适应。”
      钟翎点头,说:“听说你父亲生病了,严重吗?”
      方锦年摇头,说:“他没事。不要听他们胡说。”
      钟翎哦了一声,不知该怎么接茬,就避开他的私事,说:“我的经验有限,不晓得能不能帮到你。你目前有什么计划吗?”
      方锦年呼出一口气,好像很累的样子,说:“你帮我一起把公司打理好就可以了……”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等形式稳定下来以后,我想收购郑氏的上市公司,你要帮我。”
      钟翎困惑了一下,说:“我还不太熟悉这边的情况,为什么要收购郑氏企业?对方氏集团似乎没有太大帮助……”
      方锦年冷着脸,吐出一句:“我想收购他!”
      钟翎眨眨眼,反应了一会,想起这人不光是旧友同学,还是自己未来的老板,不便直接反对,就说:“好的,我觉得策略很重要,回头我们再商量。”
      方锦年也软下口气,惆怅地说:“抱歉,这只是个想法而已。你先帮我打理公司,最近我累得很,别人我也信不过。”
      钟翎点头宽慰他,跟他说了一会话。
      方锦年与钟翎一起回忆学生时代的事情,拉近彼此的距离。钟翎有时差,还是有些疲惫,方锦年打电话让人去给他搬行李,带他到一处幽静的住处休息。
      钟翎站起来,跟方锦年暂别。

      方锦年和他有距离地拥抱一下,将他送到楼下,派司机照顾他。方锦年看汽车载着钟翎离开,又独自回到办公室。
      方锦年一个人坐在办公室,将窗帘放下,静静地休息一会,准备参加下一个会议。他靠在真皮沙发上,沙发柔软得像厚厚的云一样,室内温度宜人。
      方锦年还是浑身不舒服,慢慢睁开眼。
      向日葵被扔在垃圾桶里,支楞着茎叶,蓬勃地露出一圈金黄的花瓣。方锦年的目光被它刺痛,又重新闭上眼。
      当年郑逸民结婚,他割腕被救,从此离群索居,拒绝社交生活。过了两年,当他重新凝聚勇气,回到方氏上班的时候,郑逸民离婚的消息不胫而走,传得沸沸扬扬,想不知道都不行。
      方锦年用手指头按住眉心,调节呼吸。
      郑逸民离婚的时候他发自内心的幸灾乐祸,这心情很不道德,很恶毒。方锦年痛苦地画了个十字,念了一声阿门。
      为此他还高兴了一个多月。方锦年酸楚地想着,觉得自己很是莫名其妙。也许郑逸民只是厌倦了婚姻关系,并非对他余情未了。
      郑逸民一向来去潇洒,他的心情难以捉摸,表现千变万化,好像不能捕捉的风。
      方锦年欲罢不能,暗自伤神,真心想把郑逸民弄到牢里,关起来!打上镣铐!
      这念头一出来,方锦年又是一阵眩晕,觉得自己不可救药,堕落得可怕。他撇开杂乱的念头,端起咖啡喝了几口。
      曾经以为,这种爱意会随着血液流淌干净,但是……
      方锦年悲伤地想:也许是刀子割得不够深,应该切入心脏中。
      方锦年抱住双臂,轻轻战栗了片刻,让这一阵钻心的痛楚流淌过去。把这一份杀人的爱意埋藏在灵魂深处。
      深深地掩埋,直到自己也看不见为止。他睁开眼睛,略微感到轻松,舒了口气。

      向日葵依然凑在墙根,热烈地露出半拉笑脸,进了垃圾桶也不老实。
      方锦年走过去,咬着牙把它往垃圾桶里踩,踩了无数脚之后,终于将它整个踩进去,碾成碎枝,塞进盖子里。
      方锦年站在旁边喘气,沉默地站着。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他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方锦年站了好一会,没有坐下,还是抗不过诱惑,翻开盖子,从花束中扒拉出卡片,将它取了出来。
      方锦年用手指展开了卡片,犹豫着,一行一行读上面的字。他读得很慢,好像这中间藏着什么可怕的咒语,一不小心就会受到致密伤害。
      郑逸民用墨水笔在卡片上写道:
      “我的磐石,我的主,愿我口中的语言、心中的意念,在你面前蒙悦纳。”
      方锦年深呼吸了一下,默念阿门,往下看。
      “向你澄明我的罪,不隐瞒我的恶。我向你犯罪,唯独得罪了你,在你面前行了这恶。”
      方锦年用手指划过,往下看。
      “我仁慈的主,不要在烈怒中惩罚我,求你保全我,不要让这罪辖制我,求你救我。”
      方锦年颤抖了起来,往下看。
      “不要向我掩面,请应允我。
      你用手赐福我,我便脱下囚衣,重新披上喜乐。
      你洗涤我,我比雪更白。你抛弃我,我永远没有避难所。”
      方锦年扶着墙,卡片飘进了垃圾桶。

      方锦年回到沙发上,心神不宁地坐着,秘书打内线,告诉他开会时间要到了。
      方锦年站起来,整理了一下,准备出去。走到门口,他又匆匆跑回来,将卡片从垃圾桶里拣出来,在洗手间用毛巾仔细擦拭了两遍。
      他打开办公桌的抽屉,在一堆文牍中翻出《圣经》。
      方锦年将卡片夹进《圣经》里,将书合上,忧愁地叹了口气,独自忏悔着。他把手掌放在书本上,用白皙的手指,温柔地将它覆盖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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