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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黑暗降临 七 ...

  •   一招就倒啊,这对武勇著称的白夜叉堪比遭天雷劈的概率。

      “对叛乱分子就应该当场格杀。”斋藤终收起电击警棍,拿出贴身的匕首,俯身向前,把刀尖抵住银桑的脖子,她发抖的手上的刀刃在离他大血管几厘米的地方抖动。“阿银,不用担心,只是开始的时候有点痛而已……我会温柔的斩了你。”

      在足能把一头野猪给电成猪扒的电力下,白夜叉昏迷不醒,全无防御,栽了。一把磨好的开刃小匕首就能让他壮烈掉。

      他一动不动。
      的确是彻底的没有意识。

      而她心绪难平,呼吸不稳,比杀人还紧张。
      就算现在她拿武器对准他的要害,占据了绝对优势,她却没半点高兴的样子。
      ——为什么明明赢了,我却觉得如此的空虚。

      她和他初遇时他还是个大男孩,现在这家伙已经是男人了。

      她唯一的一次约会,是在哥哥去世的次年,阿银过年的时候才回来一趟,然后阿银约她一起去游乐园。
      她满心欢喜,提前半小时到了游乐园大门一看:
      高杉阿桂吉田一个不缺都在呢!
      也许他们当这个是集体活动。
      她因为头天晚上太兴奋,选衣服选的睡不着觉,到了早上还发着低烧,可是阿银好不容易约她一次,心里想着忍一忍一定能扛过去……
      三个灯泡啊!整整三个灯泡挡在她和阿银之间啊!
      所有活动高杉阿桂吉田都插一脚,坐摩天轮的时候本来座位最大容纳人数是四个人,独独阿银被撇下了,谁让他“剪刀石头布”输了……
      阿文从回转的摩天轮上方看着那个银卷毛死命挥动手臂,真的想把身边的高杉阿桂吉田都推下去……

      然后那一天天公都不作美,下雨了。
      阿文到底没赢过发烧加雨水,半途就昏了,醒来就趴在阿银背上。

      这一下高杉阿桂吉田那帮碍事的总算看不见了。
      她一下子觉得生病晕倒也没那么讨厌。
      披着阿银的外套,趴在阿银的背上,暗自祈祷路永远也走不完。

      “喂,你喜欢我吧。”阿银察觉到她醒来,说道,“喜欢的话,就别让我为你担心啊。”

      其实,她一点也不希望他离开荻州,她失去了哥哥,所以更加害怕和未婚夫分离。
      知道未婚夫又要离开出门游学,她坐卧不宁,满脑子傻念头。
      荣太看出阿文舍不得银时走,出了一个无比损的主意——“趁他不注意,把他从楼梯口推下去!跌成个断手断脚,这样就走不成了。”
      当然她不会采纳这种建议。
      深造和开拓视野是好事。
      他会回来的,回来和她结婚。

      她中学毕业的时候,有学妹好奇地问她,对未婚夫是什么感觉。
      她是她们学校唯一一个有未婚夫的,谁都认为她一毕业就能举行婚礼。
      她的回答是——“喜欢得不得了。”
      “学姐,你不担心吗?不怕他变心?”
      “他不会的。”少女满脸都是幸福的光辉。
      她天真的笃定,他若负心,除非琵琶湖干,富士山倒,日本沉没。

      纵然时光流逝,回忆依然缤纷。
      只有回忆中的美好永远不会褪色,鲜亮的宛如刚刚发生。
      若看看他小时候的相簿,再看看如今的他——让人忍不住想叹息,那么可爱的小卷毛怎么现在长成个死鱼眼恐怖分子……琵琶湖碧波盈盈,富士山巍然耸立,日本也没有变成亚特兰蒂斯,只是他变心而已。

      男孩和男人的区别就是——男人需要承担责任。

      附近响起了爆炸声,地面开始震颤起来。
      连想安静的烦恼一会儿都没有时间。

      是恐怖分子下一轮攻击,还是幕府的镇压部队?

      ——我是警察,因此面对恐怖分子,我非要拔刀不可。
      你是恐怖分子,因此你要被我抓。
      我们有不同的角色。
      我们要做好各自的角色。

      想明白这一点,斋藤一抬眼,咽回一声叹息,手上的匕首并没有放开,手指捏着武器,似乎能给自己多一点力量。
      没错,对前未婚夫,很难做到心如古井。
      她的声音响亮而明澈:
      “哥,我看到的是京都一片火海,无数人流离失所,在历史的洪流中,日本又到了面临兴衰的关头。
      你看到的应该是——毕生的心血毁为一旦。”——你最优秀的两名学生都将成为阶下之囚。

      吉田松阳开口说话了,他的脸依然是高杉的:“阿文,你想要怎样?”

      “我最想看到的,就是坂田君哭泣的脸……
      不过晕倒的人,要他哭的确不可能。”
      这很像开玩笑,不过斋藤是说真的,她还真想给昏迷的坂田银时灌上催泪瓦斯。

      她扶住坂田的肩膀,尝试一下把他竖立起来……不成!
      “他比高杉还重。”斋藤一字一顿地说道。

      坂田银时的体重是六十五公斤。

      她不能冒险把阿银弄醒,然后牧羊犬赶着羊一般把他送到真选组囚室或者六角监狱——风险太大。她也没办法连拖带拽又推又搡把他移动很远的距离,他太重而她气力太小。
      如此一来杀掉坂田后砍了脑袋带着走比较实际。

      现在问题又来了,她那把匕首切断颈动脉不难,可是能够把头颅整个儿断掉吗?
      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滋味爬上心头。
      她明白那绝对不是即将复仇的快感。

      千年古都安静祥和的美与今日的血腥战斗和恐怖爆炸完全不搭。
      荻州吉田文(在母校被公认为贤妻系)和杀戮格格不入。
      可是,作为真选组的斋藤终,她杀了人,此时还心里准备杀了前未婚夫。

      她十五岁,看上去她也只不过十几岁年纪,衣着褴褛,遍布血渍,满面尘灰,只有一双满含力量的眼睛算是整体的亮色。
      谁知道一场失恋能使她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哥,我是不是很强?”她好像在很远的异度空间说话。

      “是的。”他双手握着妹妹的手,她的手心冰的就像在雪里浸过,柔声说。“你很强。”

      胜利女神是绝对不会对傻瓜微笑的。
      坂田任人宰割躺在地上,绝对不是他太弱,而是阿文已经颇为厉害了。

      松阳的学生里,高杉,桂以及荣太都是典型的长州美男子,眉目清秀肤色白皙,剑道上有句话“位在桃井,技在千叶,力在斋藤(镜心明智流擅长姿势位置,北斗一刀流专攻技巧智谋,神道无念流注重以力破巧)”,搁在这三人身上,就是“道在假发,谋在吉田,势在高杉。”桂君剑如其人,处处讲规矩,他剑术高明,能够灵活运用剑法,但始终不会违反法则。荣太心思活络,只求胜利不择手段——而且他完全不在乎是不是合乎剑道或者武士道,只要能当胜利者投毒挖陷阱什么都做。高杉……里外不一啊,他本人拼命的隐藏那真性情,要说他也不知从何说起,有趣的是使剑的时候总是全力以赴,没有切磋琢磨,不管对手水平啊年纪啊力量啊,就算对方是个刚刚才拿剑的一年级生,他也会拿出和师范对战的精力去搏杀。

      坂田银时和那三人是不一样的,因为他是松阳半道上捡回来的,所以其实根本不清楚他家乡何处。江户京都最风流,萨摩土佐纯朴豪迈,长州人总是追求变化和进步,要说阿银个性和能力的特色……

      ——长州第一俊才。

      他在剑上的才能,是与生俱来的。

      让松阳都惊奇的是,妹妹阿文居然迎头赶上……如果她照目前的速度进步下去,甚至可能在某场战斗超越阿银。

      偏偏阿文和坂田,立场势同水火——两边都很重要,可如果希望两边都不牺牲,也许两边都救不到。

      她再度看了坂田一次,想着:也许被甩并不那么可怕,可怕的是从来没被爱过。

      直到心跳慢下来,她还是无法抉择:砍不砍。
      哪怕等上很多年,哪怕给她一辈子的时间,也许都应付不了这个抉择。

      “我是你哥哥,难道我也不能被信任吗?
      没必要在我面前还继续逞强啊。”松阳凝视妹妹,拢起她的手。

      妹妹僵在那里,迈不开步了,她在犹豫着什么。
      看到她两眼在扫视着阿银的脖子,松阳垂下了眼睛——还是高杉的眼睛,弟子失明的左眼已经痛的失去知觉了,余下的绿莹莹右眼视物总觉得几分模糊,就仿佛通过凝结了一层霜花的玻璃窗看世界。
      他想起很多年前,第一次见到坂田银时的情景,矫健的动作,灵活的眼眸,还有握刀时那蓄势待发的狠劲……

      “上喜撰(蒸汽船)名茶,仅饮四杯夜难寐,醒了太平梦。”——黑船降临日本后不久,江户大街小巷张贴满这份涂鸦。
      上喜撰和蒸汽船在日语是同音词,自从那四艘黑船到来,日本的开国论和攘夷论就势同水火。
      这个时代,国家受夷狄之辱,大和之魂,武士之心,志士之剑,已经濒临绝灭。

      在松下村塾,松阳教给学生的不仅是四书五经,诗词歌赋,还有他的思想态度——
      “读书固然重要,但学成之后将其实施才是丈夫之道。诗固然有趣,只在书房里作诗却毫无意义。身为七尺男儿,将自己的一生谱写成诗篇方为正道。”
      七尺男儿理当心怀家国天下,雄心勃勃,谱写波澜壮阔的诗,与国同在。
      他希望自己的弟子皆能如此。
      当然,若坂田银时不是自己准妹夫,他也会希望阿银心怀天下,用手里的剑铸造新时代。

      松阳并不守旧,他大力支持妹妹上新式私立女校,接受最好的教育。
      可是他并不希望妹妹修习剑道。
      他清楚,对女性来说,人生如诗篇并非好事,擅长战斗更非好事。例如贞德,例如巴御前,再例如saber。
      局限也罢,私心也罢,他只希望妹妹平安一生,相夫教子,而不是为国牺牲。

      丑陋的战争是一场集体犯罪,战争造成了流浪儿坂田银时,也造成了现在非男非女深陷矛盾的斋藤终。
      这次禁门之变后,日本政界必然又要面对一场明争暗斗,腥风血雨。

      “哥,帮我抬他。”斋藤道。“押他去牢房。”

  • 作者有话要说:  阿桂的剑法根据司马辽太郎的描述,此人认定冲田是个美男子,阿桂是个美男子,甚至坂本也是美男子,然后我不幸看到了那帮子幕末英雄的真实照片——文学家的想象就只能是想象!
    上喜撰(蒸汽船)名茶,仅饮四杯夜难寐,醒了太平梦。
    “读书固然重要,但学成之后将其实施才是丈夫之道。诗固然有趣,只在书房里作诗却毫无意义。身为七尺男儿,将自己的一生谱写成诗篇方为正道。”
    ——司马辽太郎《坂本龙马》里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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