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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十三
      “起来吧,八爷他还指使你做了什么?”
      少言正在盘问,只见湖中变化陡起。
      原本停于湖中的花舫像喝醉了酒似的开始左摇右晃,掌舵的艄公一个站立不稳掉进湖里,起先还略略挣扎两下,忽然之间仿佛被什么东西用力向下拖着,惨叫一声没入水中再无声息。
      咕嘟咕嘟的气泡带着血不断翻涌,顷刻间将碧绿的湖染成腥红。半晌,船停止晃动,气泡也渐渐消失,湖面又恢复了初时的平静无波。
      一只断手慢慢浮上来,在血水之中载浮载沉。
      “水中有埋伏!”少言楚辰两人一惊之下,抢到岸边的小舟上抄起舢板拼命向前划去。
      离大船尚有一箭之遥,船舱之中飞出一条黑色人影,掠到船头上方忽然急速下坠稳稳站住,一双眼剑似地盯住了水面,口中冷哼道:“纠缠不休的鼠辈!”
      小舟虽有两人在用力划浆,但行进得仍是十分缓慢,少言不耐久等,目测距离,双膝一弯,全身力道都聚到了足底用力一撑,向大船激射过去。
      同一时刻,泼刺一声响,十来名身穿青色鱼皮靠手执峨眉刺的杀手自水中的腾身而起,自四面八方落向大船。
      少言用尽身法,眼见距离大船两尺有余,忽然在空中与一名杀手迎面碰个正着。少言右手虚引峨眉刺左手一扬,寒凛凛的银针似一抹流光钉入对面之人的喉咙。那名杀手大声惨叫,双手捂喉又落回水中,水花四溅。
      但少言空中出手,身法便不免有所凝滞,丹田内一口真气提不上来,便直直向水中落去。
      五爷早已看到,轻舒猿臂,千钧一刻之间抓住少言的手。少言便借这一提之力,向前跨了一大步,轻轻松松迈上船头,与五爷并肩而立,迎向数十名杀手。
      楚辰赶到花舫,只见一黑一白两条人影游鱼似地在众杀手之间穿梭往来。自知身手不足以帮忙反会碍了两人的手脚,因此便留在小舟之中仰头观看。十三爷犹自心怀慈悲,银针出手,不求杀敌只求制住对方行动,五爷就没这等心肠,一举手一投足,便有人厉声惨呼,不是被扭断了脖子就是被打得骨断筋折远远飞了出去。片刻之间,十余名杀手已经伤亡过半。
      残存的几名黑衣人见讨不到便宜,一声“撤”,纷纷跳向水中。
      一名杀手见机稍晚,纵身而起一个鱼跃,眼见双手已然触水。五爷一声冷哼,踏前一步手臂忽然暴涨,竟抓住了那名杀手的足踝,硬生生地将他扯了回来,随手摔在船板上,“查查是哪伙人?”一句未完,那黑衣人喉咙里忽然咯咯作响,少言暗道“不好”,火速伸手捏开了他的下颚,却已经来不及。
      只见一丝黑色血迹从他嘴角处缓缓流下,“死了,牙齿□□!”少言收回手。一时之间,咯咯之声四起,闻之不寒而栗,被少言制住的几名杀手见逃脱无望,竟然纷纷服毒自尽。
      “看得出是哪班人马?”
      少言摇头说道:“应该不是东风楼,兵器不对。但从招式上也看出到底是哪门哪派哪个组织。”说着,一双眼瞥向楚辰。
      楚辰心下惊惧,十三爷亲眼目睹自己向八爷传递消息,马上花舫便遭人围攻,任何人都会自然而然地想到内神通外鬼,是他联合八爷欲将五爷除之而后快。一想到五爷对待叛徒的手段,不由得脸色煞白双膝发软,看向少言的目光不自觉带了几分惶恐与恳求。
      少言心念电转,很快便否定了自己的怀疑。五爷做事一向谨慎隐秘,他的计划从来都是只让有限几个人知道,就连楚辰这等贴身仆役都被排除在外。楚辰纵有走露消息也都只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像今天会九门提督于湖上,楚辰事先就绝不知情。这批人纵使是八爷所派,但消息也不会是来自楚辰。
      五爷冷哼一声,抬脚将身前尸体踢入水中,回舱中净了手。出来时看到少言还在尸体身上查找蛛丝马迹,忽然貌似不经意地问道:“听下人说你最近和林文伦走得很近?”
      “几年前我曾于林家客栈栖身,也算故人。”少言听了这话虽不明其意,却也没有隐瞒。
      五爷意带戏谑,“姓林那个傻大个儿还算有点能耐,不但将客栈的生意扩大几倍,开了酒楼镖局,还把丁府的管家收拾得服服帖帖,就是不知道……他禁不禁得起我的一根小指?”正巧一只不知名的小虫飞了过来,落于船舷,五爷伸指拖过,小虫被辗得粉碎,在船舷之上拖出一条似红似紫的痕迹来。
      少言脚尖一挑,船板上的峨眉刺跳起来,少言手指不住屈伸,那刺便在手里呼哨着打旋。楚辰一时被那银芒耀花了眼,侧头躲过,忽然忍不住一声惊呼,只见十三爷手中的峨眉尖刺正正指在五爷脐下三分处的丹田要穴。
      “别逼我杀你。”小顺是被他带累,他绝不允许出现第二个。
      “你真下得了手么?别忘了你的命早就是我的!”五爷不以为意,反而像是见了极好玩的事物般嘴角含笑。
      “大不了一命换一命。”少言也是满面微笑,“你若敢对林家、对林大哥出手,就别怪我背信弃义不顾誓言,与你一拍两散。而且,我要你从此以后食不知味寝不安枕,你知我做得到!”自己任由他予取予求是一回事,牵涉到他人又是另外一回事。
      五爷转移了话题,“张大人的话你也听到了,小西他就要回来,肯定又会拉着我去巡视领地。我会有一段时间不在府中,所以今年的茶马会你就不要去了。”

      天连着沙、沙连着天,在这塞外无垠的荒漠中,一棵不知名的树孤伶伶地立在官道旁,为行人提供着有限的荫凉。
      日头渐渐移向西,威力却没有丝毫减弱,空气中蒸腾的热一浪一浪地扑过来,树萌下的两人却恍如未觉,仍是如标枪一样直挺挺立着,四只眼睛瞬也不瞬地望着远处。

      两匹骏马出现在远远的天地交接处。一紫一白,风驰电擎地向这边奔来,扬起滚滚沙尘。看到树荫,骑紫骝的人首先便大呼一声:“走了大半日,终于让我见到一点绿了。停停停,不管你有多忙都先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再说。”
      骑白马的人扭转头看他一眼,取笑道:“林大哥,亏你还是走镖的,这么点热就禁不住了。”语音清亮,正是少言。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练的功夫最是怕热。何况,再不休息一会,我这眼睛就要被日头晃瞎了。”看到树下两人,林文伦拱拱手说道:“两位兄台也是要往兰州去?”下了马便往树荫里走去。
      少言本也打算下马,不经意间瞥了两人一眼,电光火石地闪过一个念头,大喊出声:“林大哥小心,东风楼的人。”
      伴随着他的大喊,那两个如标枪般的人忽然动了,两柄细长的剑寒光闪动,一左一右直奔向林文伦两肋,如毒蛇出洞,既疾又狠。
      林文伦走镖之时,大大小小的战役经历不下数百,经验十分老到。耳中听到少言的喊声,眼见两柄利剑距肋下不足一尺,头脑还来不及思索,身体便自然而然地有了反应,腰部用力一个铁板桥避地剑锋,在后背堪堪接触到地面时,收腿后滚,魁伟的身躯如狸猫般灵巧,便逃出了两人的攻击范围,这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没丝毫的凝滞。
      少言脚尖在马背上一点,横空掠来,长袖飘飘落在林文伦身侧,凝神戒备。
      没料想两人竟有这等功夫,杀手惊奇地“噫”了一声,互看一眼,又持剑攻了上来。
      林文伦笑道:“老子心里正不痛快,就来了沙包给老子出气。”身形展动,迎向其中一人。少言在后喊道:“林大哥留活口。”林文伦大吼一声:“先打了再说。”出拳如风虎虎生威。
      对上少言的是个瘦高个子,青骖骖的一张脸,面目阴沉,但手底功夫却着实不弱,一柄剑宛如手臂的一部分,刺削割砍,灵动无比,招招不离少言要害。
      面对对手狂风骤雨般的攻势,少言却是面带悠闲之色,双手负在背后脚尖轻点,起落闪躲间始终与剑锋保持了半尺距离,不远不近,任由对手催紧攻势,便如汪洋中一叶小舟,随着风浪起起伏伏,只是无论风刮得如何迅猛、雨下得如何急,却不能将之倾覆。
      瘦高个子越打越是心寒,自己已经拿出了压箱底的功夫,三十余招下来,竟然连衣角也没碰到。看对方一脸轻松,显然还留有余力,根本就没将他的攻势放在眼里。
      堂主交待任务时,只说目标是丁府的总管,一个白面书生而已。满打满算,身边带着一两个保镖,派了两个堂中一流好手已经是看得起他们了。可是事实却是与期望大大相违,不但目标扎手得出乎意料,就连他身边的大个子看来也不同寻常。可东风楼的规矩向来是不成功便惟有一死,虽然眼前的白面书生给人莫测高深之感,也只得咬牙硬上。
      少言一边对敌,一边在头脑中飞快地思索对方到底是受何人指使。这次兰州之行除了生意,尚有一件事待查,难道那人派杀手追出塞外竟是与此事有关?或是……忽然听得一声脆响,半截明晃晃的断剑高高飞起,跌落在不远处的黄沙之上。转头一瞧,只见林文伦的脚正踩着矮个杀手的脖子,那名杀手满口是血,一口牙去了十之七八。
      原来久战之下,林文伦打得性起,气贯右臂,一招“冲天炮”,拳头自下而上击在对手的剑脊上,不但将对方的剑打得从中折断,去势不停重重落在对手下巴上。小个子受此一击,眼前金星乱冒。林文伦一个重手将他掼在地上,踩住脖子,向少言喊道:“大眼睛,还磨蹭什么,快解决了他。”少言应了声。
      众人只觉眼前有一团白色的物事一闪,似乎少言的身子动了一动,但听“当”的一声,瘦高个手中长剑落地,身子就此不动。
      林文伦看得清楚,那瘦高个子胸口膻中穴正插着一枚银针,入肉三分。当下哈哈一笑说道:“大眼睛,我知道你轻功好,可没想到会好到这个地步,飘忽来去。”
      少言微微一笑,说道:“献丑,林大哥,把那个人带出十丈外,别让他听到我说话。”林文伦不明其意,却还是提着小个子走出了十丈外,将他扔在地上,双手抱胸,冷笑道:“好大的胆子,竟然来刺杀大眼睛。大爷现在心情好,只要你老老实实供出受谁指使,我尚可饶你一命。不然,”他的面色一变,伸手抚上对方腿骨,七分狰狞三分凶狠,“分筋错骨手你可听过?我就将你的骨头一寸一寸地折断,让你哀嚎个三天三夜再死。”
      小个子充满恐惧地看着林文伦,喉头上下涌动,几次张口欲说,话语在唇边打了个转,不知想起了什么,面带忌惮之色,又把嘴合上了,最后干脆闭上了眼睛,任凭林文伦如何喝骂也不再睁开。
      林文伦正思索着如何撬开他的嘴,只听身后传来少言的声音:“林大哥,不用问了,他们只是受人指使,不知道买主是谁。”回过头,少言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身边,将面纱重新带上说道:“这两个是东风楼的杀手,只管杀人,未必知道谁是买主。”
      林文伦心有不甘,抓住小个子的衣襟将他提起来摇晃道:“你骨头倒硬,最后问你一次,你若不识相,”提起碗大的拳头晃晃,“我就一拳送你回老家。”
      小个了面如死灰,闭起了眼睛不理他。“你……”林文伦高举拳头就要落下,被少言阻住了,“林大哥,算了,不过是些小卒子。我们走吧,天黑之前得赶到驿站。”说完便纵身上马。林文伦松手任他跌落在地,也跃上马,追到少言身边说道:“大眼睛,东风楼只要接下生意,不达成不罢手,阴魂缠身不胜其烦。我看还是找出买家杀掉,东风楼的契约就失效,一劳永逸。”
      “无妨,是谁我心里已有八成把握。这一路上小心些即可,到了兰州,我自有办法。”
      听得他如此说,林文伦便不再追问,蓦地想起一事,“你怎么知道那两个是东风楼的人?”
      少言微微一笑,说道:“第一:这种天气,沙漠之中没有马匹寸步难得,那两个人立在路边,不见马匹,方圆三十里之内又没驿站,摆明就是在等人。第二:林大哥,我教你个乖,东风楼的武功至阴至寒,凡练此功者,在太阳直射之下皮肤会呈现淡青之色。刚才我就是无意间想起这个才知道他们是东风楼的人。”
      林文伦皱起眉,“东风楼向来神出鬼没,总堂所在被列为江湖三大秘密之一,更别提他们的武功家数了,见过的人都见了阎王,你是怎么知道的?”少言只是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半个月前他已经成功为那夜刺杀他的中年人解除了身上毒,那中年人倒也知恩图报,告诉他不少有关东风楼的事。“林大哥,这一路做我的保镖可辛苦你了。”
      林文伦白他一眼,“幸好我硬要跟来,不然我在京城,你却在塞外应付这些杀手,我知道了只有更担心。”

      半个月前,他曾无意间向林大哥提起将往兰州一行,林文伦当时只是点点头,连“一路顺风”也不曾说一句。
      待到起程,出京穿幽州抵青州。一入城门,却见林文伦候在那里,笑嘻嘻地说道:“大眼睛,我人都已经到了这里,你不会赶我回去吧。”少言百般劝阻,林文伦却只是不肯返回。看见少言发急,也不多说,只是骑马跟在他身后,少言投宿他便投宿,少言起程他便起程,总是不即不离地跟在身后五尺。少言拗不过他,只得让他跟了。

      两人在驿站休息一晚,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晚过得风平浪静,东风楼的杀手并未现身。
      第二日,两人简单用过早点后出了驿站,一路向西,午后便到达了兰州。
      兰州府,西南部通向西北的交通要道,汉唐丝绸之路所经之地,以黄河为天堑,雄踞西北战略要地。占着交通要塞与天然牧场两项便利,成了全中原最大的茶马市场。
      进了城,便有几个伙计将两人领到南城的“天香茶楼”。福福泰泰的掌柜方默一溜小跑出来,将两人迎入。
      一进门,迎面是一支半人高的龙头铜壶,二尺来长的壶嘴,颤巍巍地悬着两枚红球。围着龙头铜壶稀稀落落地放着几十张桌子,座无虚席,三人一群五人一伙结伴而坐,谈笑论茶之声不绝于耳。
      还来不及仔细打量,少言已经在掌柜的带领下向后堂走去,林文伦只得快步跟上,悄悄附在他耳边问:“这茶楼想必也是丁家的生意了?”
      “不错,”少言颔首,“这是兰州城历史最悠久的茶楼,每一年运往全国商号的茶叶有一半是从这发出。”
      “大眼睛,”林文伦心里像爬满了跳蚤,终于将心里憋了许久的疑问说出口,“你只说来兰州会有危险,却不告诉我原因。现在我人都站在这里了,可以说了吧,也好让我知道对手是什么人。”
      少言白了他一眼,笑道:“林大哥,一路上都是我在替你付钱,也算是雇你。你开镖局的,明白不可打听客人隐私,你就当我是要保的货物便可,知道那么多做什么。”
      林文伦小声嘀咕道:“你又不是别人,其他人我才懒得管。而且我林文伦哪有这么便宜,几顿饭钱就让我跑腿保镖,你也不打听打听我的行情。”
      “此次兰州会来投标的还有哪些人?”喝一口茶,少言出声询问。每年的茶马会,天下做茶叶生意的人大多会来,他得先一一过滤,才能确定目标。
      “据属下打听的结果,较具威胁性的除了有锦州的张家,保定的夏家,再者就是咱们一向的死对头,合肥的石家。”方默礼貌地一一禀明。
      “石家果然来了。”出发前一个月,手下探子曾回报,石家因周转不灵,且远渡胶县的香片、乌龙均遭大水冲毁,已经无力继续经营。不过几天,探子又传来消息,说石家在短短不到十天的时间重整旗鼓,他心下大奇,仔细打探才得知,竟是有个神秘人物找上了石家,与石老爷秘密商议后,隔天便向石家注入了一大笔银两,所以石家才能那么快恢复元气。”这件事,方默也是知道的。
      “打听出来那个神秘人物是谁了吗?”少言依然沉稳自若。
      “时间紧凑,属下还没有打听出来,请少爷恕罪。”
      少言挥挥手,“加派些人手,尽快查出那个神秘人物是谁。还有,查一查石家少爷落脚何处。”
      方默领命,又闲聊一会儿,便退了出去。

      少言林文伦两人略作休息,信步走出茶楼。时值兰州一年一度的花灯大赛,现在是白天,尚未燃起花灯,但街上车水马龙熙来攘往,都在兴致勃勃地等着黑夜的降临。
      两人在街上转了一圈,林文伦忽然喊道:“大眼睛,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带你去游天桥?”
      提起这个,少言也觉一阵温馨之间,中夜自思,与林大哥相处的日子实是他有生以来最无忧无虑的一段。不由得嘴角含笑,“怎么不记得?到现在我还能想起天桥那些好玩的物事,吐火杂耍、说书大戏,看得我都忘了回去干活。长大以后,这些东西也看多了,却总觉得没了那种滋味。我还记得那一天你还给我买了不少小东西,布老虎、会走动的木偶、青草编的蚱蜢,可惜走的时候都留在了你那里。”
      林文伦神神秘秘地说:“那些东西我都留着呢!”
      “你都还留着?”
      “是啊,那时总想着等哪一天把你从白水村接到京城来,这些东西说不定你还玩得着。没想到,再去时,你……”
      少言心下激荡,伸手过去握住了林文伦的手,“林大哥,等回京后,能不能再带我游一次天桥?”
      “那有什么问题?”林文伦又开始拍胸脯了。

      夜幕降临时,人们将自己精心制作的花灯燃起。顿时处处灯火通明,各色花灯流光溢彩,争奇斗艳,将整个兰广城妆点得宛如瑶台仙境一般。
      “火树银花不夜天。”少言坐在酒楼临窗处,口中喃喃地道。
      林文伦没听清,问道:“大眼睛,你说什么。”
      少言清清嗓子,“以前也曾来过茶马会,可时节总是不对,错过了花灯会。这次终于见到了,才发现‘火树银花不夜天’,古人诚不欺我。”
      林文伦耸耸肩,大眼睛又在掉文了,不过这些花灯确实是好看,很好看,非常好看。
      两人并肩而坐,默默无语地看着窗外。
      方默走近,轻声说道:“十三爷,标会就要开始了。”
      少言整整长袍,走下楼梯。
      大厅内几十张桌子,各类茶叶用小篓盛之放于桌上,上缀小名牌。仅绿茶一种就有磐安云峰、西湖龙井、庐山云雾、雪水云绿、天柱剑毫等数十类。卖家亦备齐各色茶具,陶土、瓷器、漆器,应有尽有,以供客人现场冲饮品茶。
      林文伦跟在少言身后,兴致勃勃看他涤器煮水投放冲沏,亦学着他让茶水巡舌而转。方默也跟随在后,每当少言向他点头,便上前一步将手中的一要小竹筹递入卖家手中。到这地步,即使不用别人告之,林文伦也能明白插竹筹便意味着成交。
      少言正专心品茶,肩头忽然被人狠狠撞上,不由得踉踉跄跄向一侧连退几步。林文伦抢上前扶住他,横眉怒目看过去,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人手摇折扇一脸冷笑地看着少言,正是合肥石家少主石诚。林文伦双拳紧握便要动手,却被少言拉住了了袖子,低声说道:“卑鄙小人,不值一顾!”

      大厅里除了此起彼落的吆喝外,最多的就是同行间犀利挑衅的眼神,正应了那句“同行相忌”的老话。尤其是合肥石家的少主石诚,老是以一抹若有似无的计量眼光盯着少言瞧。
      春茶生熟两者间颜色味道差异不大,稍微眼拙的就分辩不出。但生茶不耐久放,一个不留神,茶叶变质不说,最怕是坏了茶楼的名声。而少言,凭他对茶叶的了解以及品茶功力,轻易便可辩识出孰优孰劣,进而以合理的价格标到他中意的茶,五爷在天下茶叶生意上能占据半壁江山,少言功不可没。
      一番品评出价之后,“恭喜了,十三爷。想不到今年的茶王又是你囊中之物。”石诚虚情假意地伸手向少言道贺,但眼神却明明白白地写着嫉恨之意。
      “承让承让。”少言礼貌周全地回应,也伸出手与他交握。一触之下,两人都是一震。林文伦久经江湖,对两人间的情形了然于心,知道少言所擅长的只是轻功暗器,内力却颇为薄弱,怕他吃了暗亏,伸手抚上他的背,渡了一股内力过去。少言但觉有一股暖洋洋的热气从背后而入,向上游去,经胸口、右臂,而至右手掌心。
      石诚被这股内力震得一个踉跄,松脱了右手,但觉全身气血浮动,胸中烦恶,几次张口欲呕都硬生生地忍住,瞪了两人一眼,倚在下人肩上走了。
      林文伦借少言之手狠狠地震了石诚一下,见他狼狈而去,大是得意,直觉终于出了胸中一口恶气。
      待那怒火腾腾的身影走远后,一群旁观者才趋向前向少言道喜。
      “想不到丁公子年纪轻轻,识货的本领却令我等望尘莫及。”说话的是保定茶叶世贾夏文渊极有风度,虽然自己所购得的茶叶均不及少言,但长江后浪推前浪,能遇此等高手,毕竟是幸事一件。“标会已结束,还请十三爷借一步说话,老夫尚有一事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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