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令》悠悠晴天

1、桃花溪中肥鱼美

　　桃花山大岩洞外，终年挂着一条叫做“桃花落”的悬河。悬河的下方是一巨型潭，蓄着一潭碧绿的积水。且不论它有几丈深，只看那由近处的碧绿到潭中心的墨绿的色彩变换，就知道此潭形成已久，必深不可测。而近观悬河之气势来猜度其穿石之力的话，也可估计出这潭必是能藏龙之穴。潭水向西蜿蜒成一条河向山外流去，可当地人都叫它作“桃花溪”。说它是“溪”，那是旱季枯水的时候。而此时正值夏初，一场暴雨刚刚落下，那河面顿时又宽了许多，河水也深了数尺，奔流着顺着地势向下冲去。只因这桃花山缺土少尘，多的是嶙峋巨石，所以河水并不浑浊。

　　此山被叫做桃花山，其实并无桃花，只因山下桃花溪的北岸有一大片桃林，延绵出数里去，因此而得名。平日里这桃花山是人迹罕至：一是因为这里着实是一座石头山，空乏物资；二是据传这桃花山里有山妖作怪。倘若凡人不慎入内，定会一命呜呼，尸骨成为那桃树根下的肥料。

　　也正是因为如此，每年的春天，这里的桃林都寂寞地展开一片粉红的云霞。而每年的夏天，硕大的桃子因无人采摘，只有落入尘土，烂在地上，化为肥泥。

　　而此时桃花溪的南岸，却有两人在争吵。其中一个是青衣小道士，年龄大约十五六七，白净的面皮，桃红的薄唇，只是脸上那一对儿八字眉、死鱼眼显得特别的晦气。他身材单薄，宽大的道袍罩在身上象是一个面布袋兜住了一根柴。背后背着的那个蓝色包袱看起来都要比他的身子厚实。另外一人是一个白衣小丫头，大约比那小道士年龄幼些，一样白净的脸庞却多了一层粉嫩，樱桃色的唇显得饱满而水润。不似那小道士的一脸晦气，这丫头眉目清丽，活脱脱的一个未成形的美人胚子。她头顶两个俏皮的发髻，剩余的头发顺顺地垂在脑后，更显出一份飘逸。

　　“我不管我不管，人家就是要吃鱼！”那丫头小嘴一噘，冲小道士嚷道。

　　小道士非常无语地用死鱼眼看了小丫头半晌，“呼”地转过身去，“扑通”跪到了河边，死死地看向河水深处。小丫头顿时眉开眼笑，只带着一丝胜利的笑容，静静地站在小道士的身边，也伸着脖子紧盯着河面，眼中充满了期待。

　　辰时的太阳斜斜地照下来，却只在地上映出一个黑黑的影子。

　　突然，那小道士一个缩身，背上的包袱已经被他丢到了地上，而他整个人象一道青光一样“哧溜”一下“哗啦”一声钻进了水中。再出来的时候，嘴里已经叼住了一条三拃多长的肥鱼。只见他一个噌身，便浑身湿漉漉地由水里跳上了岸。小丫头乐得拍着巴掌直跳。

　　没用到一盏茶的功夫，河岸上就袅袅升起了一缕青烟。临时搭起的火塘里劈劈啪啪燃着柴禾，上面烤着被挖腮剖腹了的肥鱼。小道士脱得只剩单衣，用双手举着道袍在烘衣服。小丫头则蹲在他对面，一脸馋相地盯着那条半熟的鱼。没过多久，从那火塘里飘出了一阵香气。小丫头宛然一笑，先张开手臂低下身子放空了体内的气息，然后环起双臂作拥抱状，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来也怪，从那烤鱼上就冒出了一股白气，飘飘摇摇地钻进了她的鼻子。对面的小道士本情不自禁地跟着她也吸了一口气，可看她这口气长到没完没了，不禁赶快大大地呼了出来，才没把自己给憋死。直到最后一丝白气被小丫头吸进到鼻子里，她才满意地吐出一口气，接着打了个饱嗝，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舒服地拍着自己的小肚皮。

　　“好啦，我吃饱了，现在你可以吃啦。”小丫头笑笑地对小道士说。

　　小道士把手中的袍子扔到一边，拿起叉着鱼的树枝就把鱼肉往嘴里送。可刚狠狠地咬了一口还没嚼两下，就“呸”的一下又全给吐了出来。他顺手把那烤鱼扔到了一旁，一脸丧气地嘟囔了一句：“味同嚼蜡。”

　　突然，一阵山风吹过，两人身后的杂林一片沙沙声。小道士警觉地环顾了一下，从腰间拿下一个葫芦，拧开了前端的盖子，对那小丫头说道：“风声不对，你还是进来吧。”

　　那小丫头乖巧地点了点头，顿时化为一股白烟，钻进了葫芦。小道士连忙穿好半干的道袍，重新背上包袱，用那只葫芦到河边灌了些水把火浇灭。做完了这一切，他的脸上突然冒出一个黠促的笑。他一扬手，把葫芦口对准自己的嘴巴，再一仰头，做了个喝水的动作。

　　只听葫芦里连续“咕隆”几声，就听到一个闷声闷气的声音在里面骂道：“甄无名你个死道士，竟然敢占本姑娘的便宜？！”

　　那小道士哈哈大笑，旋即盖上了葫芦，拍了拍说道：“我们上路吧。”说完，便迈步逆着河水朝山里走去。

　　而此时河对岸的桃林里，鬼鬼祟祟地躲着三个身影。见小道士离开，才小心翼翼地露出脑袋来：一个牛头，一个鸟面，一个猴尾。

　　“你们说，我们到底救不救大当家的？”牛头小声问道。

　　“是呀是呀，我们从梨花山跟到了桃花山，难道还要跟着他去到杏花山不成？”鸟面嘀咕着。

　　“嗯，缓缓，缓缓。看样子大当家的跟那臭道士相处得十分融洽，不似受到什么伤害。万一我们搅了她的好事儿，又保不准被一顿痛扁……”

　　牛头和鸟面同时战栗了一下。他们三个相互看了一眼，仿佛达成了什么一致，便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