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你好，玛丽小姐》水熙月

19、CH18 跳海都回不了家（三）

　　她很快就知道柳澈一其实没打算聊天。
　　用他的话说，一开始只想近距离见见代替姬川玛丽使用了这具身体的人。
　　“……京原君每次都好像很想打我的样子，所以我干脆把你带出来了。”
　　柳澈一嘴角斜斜上挑，显得既诡异又邪气，加上他讲话始终不讲重点，玛丽想，我好像能理解京原为什么想打你。
　　青年觉察玛丽眼神不善，摊摊手：“好吧……既然出来了，不要浪费机会，我们聊聊？”
　　玛丽拉了拉身上单薄的外套：“从你知道这副身体换了个主人开始？”
　　“那么，这将是一个很漫长的话题。”柳澈一回答，游刃有余的语气令这个话题变得像聊家常一样普普通通。

　　两个人没有特意辨别方向，慢慢向前走去，脚印一点一点蔓延成线。
　　“首先，正式自我介绍一下。”他说：
　　“我现世的名字是柳澈一，曾隶属时空管理司，穿越局370分队，编号NO.18。”
　　欣赏着少女一瞬间起了剧烈波动的神色，青年想起这张脸曾经的主人那副嫌弃的表情，不禁莞尔。
　　“顺便一说，我和你这身体的原身，是时空管理司第一分校的学长学妹的关系。”

　　*

　　“我最近偶尔会出现身体和意识不受控制的情况。”
　　她说着，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
　　柳澈一悠闲地咬着吸管说：“恭喜你，将要直面世界的真相。”
　　她用沉默摆明了“我懒得理你这个中二病”的态度。
　　柳澈一决定摆事实讲道理。
　　“穿越局对每个穿越者都有对应的剧本，是根据他们所处世界的环境、身世和可能遇见的人事物做出的预测，总的来说大体准确，即使产生偏差，如果没有大范围波及旁人的命运，穿越局一般不会插手。但也有人以此为借口，强行操控穿越者行为使其回到剧本轨道上……”
　　“说人话。”
　　“有人给你安排了一个烂剧本并操纵你按剧情行动。”

　　柳澈一可以指天发誓，他从出生以来说的都是人话，奈何理解他的人太少。比如眼前这位，冷笑地扭头托着下巴看窗外，说道：“你的世界设定还挺圆满的嘛。”
　　柳澈一只好叹气：“和失忆的穿越者交流真困难。”他把全身重量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摇晃着椅子，扯出一抹笑，“看在以前我们学长学妹的份上，就信我吧，优等生？”
　　“我们什么时候学长学妹了。”她反唇相讥，小勺子顺时针搅拌咖啡杯，一会儿又变成逆时针方向，“我真不该找你谈。”
　　她越来越焦躁，柳澈一则越来越神清气爽。
　　“你要是不信我，就不会约我出来商量了……毕竟你的那位管家，对我戒心很重呐——”

　　咖啡店门口风铃轻轻摇动，洒下清灵的声音。
　　一名少年走了进来。
　　“小姐，您忘了十分钟后和心理医生的预约吗？”
　　少年彬彬有礼地问，面部表情恰到好处，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堪称完美——只有柳澈一知道，少年不经意掠过他的眼神，带着隐约的防备。
　　麻烦。柳澈一想。
　　“用不着你来提醒我，这就走。”
　　她不耐烦地说，很快站起来。这时候的她像换了一个人，高傲地抬了抬下巴，对柳澈一道：“下次再聊，阿澈。”

　　——阿澈什么的以前你从来没叫过啊？
　　不出意外地得到少年冰冷一瞥。
　　柳澈一幽幽道：“看心理医生也治不好的。”
　　她头也不回的和少年离开了。

　　——然后那个“下次再聊”再也没有下次了。

　　*

　　“她在校的重点研究课题是——论以剧本引导穿越者行为的必要性。这个课题本身没问题，但她打算深入挖掘，比如穿越剧本的主管部门是否应该废除。牵涉到穿越局多方面势力，所以她一直和信任的人秘密进行。我作为顾问知道她打算把研究成果作为毕业论文公开，而且她希望能做个相关的毕业实习……”
　　“我时运不济被抽签裁员后，在这个世界见到她，显然她的毕业实习出了点小问题……没有哪个毕业生实习会不带记忆，尤其她似乎就这样实习了十几年。”

　　“先不说她是不是毕业课题泄露遭到陷害。她从来都很优秀，学习期间就以发现技术开发部病毒变异一事闻名，在此之前玛丽苏病毒还只是技术开发部的内部秘密。后来那种病毒被滥用，高层会议特意征求了她的意见，于是几个为提高业务效率私自扩散病毒的分队长被撤职轮回去了。”

　　柳澈一很久没和人说过穿越局那些事儿了。前同事69号一点都不愿意回想被无辜裁员的历史，前学妹失忆了把他当作彻头彻尾的大龄中二病，他也是憋了很久的啊。
　　一边开话匣子一边理了一下对优等生学妹穿越的推测，她得罪的人真不少，难怪沦为傲慢自大害人害己的女配……穿越剧本很多都这么一套路。
　　不知道眼前这个灵魂穿越者有没有分配到一个好剧本。

　　柳澈一对新玛丽的沉默寡言表示理解，世界观的冲击需要好好适应，没关系没关系。
　　“我最后一次和她谈话时就有所预感，显然是因为她快离开了，她得罪过的人才下黑手让她频繁失去自控意识。”再不下手让她倒霉痛苦等她回归就没机会了。柳澈一迎着海风，特有范儿地想，反正我是回不去了。
　　总算为最初的问题做完了解答，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一处礁石群，前方无路可走。

　　“轮到你了，”他们在这停步，柳澈一继续道，“作为故事交换，聊聊你上个世界的事？比如你是玛丽苏病毒的传染源还是感染者？”
　　玛丽一震，无声地看向他。
　　“刚才说那个病毒的时候你有反应。”他说，“我很好奇……你看起来挺正常。有解药了？”
　　他的双眼放射出兴致勃勃的光彩。

　　……
　　玛丽最终叙述了她如何攻克病毒、脱离那个世界的过程。期间好几次被精明的青年套话，说出在那个世界不堪回首的记忆。
　　或许京原真理阻止她和柳澈一接触是对的。
　　“被世界的恶意糊了一脸啊你。”柳澈一一脸不胜唏嘘，“不过掉坑穿越总比马桶穿越好多了吧？”
　　——被你的恶意糊了一脸才对。
　　玛丽克制了一下打掉他诡笑的冲动，“我不懂……”她深吸一口气，“既然能二次穿越，为什么不让我回原来的世界？”
　　她露出难得一见的迷惘，柳澈一说：“穿越地的选择随意性很大的。能来到与上个世界相似的世界可能已经是给你的补偿了……嘛。比如说，你看。”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玛丽低头。玛丽看见海水拍击在黝黑礁石上激起的层层泡沫般的浪花。
　　“这片海水看上去不浅，对吧？”
　　“……是的。”玛丽莫名其妙，好在沉得住气。
　　“底下或许还隐藏着看不见的礁石？”
　　“……或许。”这个人果然很欠打啊……。
　　“是不是跳下去不死也少半条命呢……”
　　“…………”
　　“所以……我说你呢，”柳澈一悠然自若地说，“就算跳下去也未必去得了想去的世界。”

　　那一息之间的海风分外冰冷刺骨。
　　玛丽原本有些麻木的大脑忽然就清醒得可怕。
　　……刚才……往下看的时候……她是不是想了什么？竟然表现得如此清楚吗……以至于一个认识不到半小时的人都看穿了？

　　她下意识道：“我没有……”
　　“好吧，好吧，”柳澈一阻止她说完，举起双手投降道，“是我猜错了。”
　　玛丽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微微低头看着海平面。
　　柳澈一说：“今天听到了不少有趣的事，谢谢了。我还得回家照顾小孩，先走了。你要回海之家吗？帮我和莲二打个招呼……”
　　“不了……我想再呆一会儿。”
　　柳澈一停了一两秒钟，玛丽没去看他的表情，然后他说再见，转身走了。

　　直到再也听不见海浪和风以外的声音，她才抬头望向波涛汹涌的海面。
　　——跳海也回不了家的。
　　有一股迟到的绝望袭上心头，几乎要将人撕裂。
　　海风凛冽，眼眶却干涩得流不出一滴泪。

　　*

　　柳澈一慢吞吞、慢吞吞地走在沙滩上。
　　他的良心似乎稍微有一点点点点的不安。是的，他在考虑，要不要回头去把人拽回海之家。
　　紧接着他看见迎面走来一位少年。
　　——解决了。

　　“嗨，少年啊，帮我一个忙吧！”
　　少年抚了抚风吹乱的发丝，皱了皱箭眉。
　　“海那边似乎有一个想自寻短见的人，可以去看看吗？我有急事必须马上走了！”
　　“本大爷没——”
　　“帮你和立海约架……约练习赛怎么样？那就拜托了！”

　　青年自说自话地决定了，挥挥手跑掉了。
　　少年一句“本大爷自己会约”堵在喉咙，最后果断地顺青年所指的方向去了。

　　就卖柳莲二一个面子吧。

　　至少维持了周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