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四章、星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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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的夜晚寂静无声，就连睡梦中的小病人们的呼吸声也听不到——每一张病床边挂着的帷帐，都施了隔离声音的魔法。在弥漫着药水味道的清冷空气包围中，在帷帐围成的小小空间里，似乎只有自己是真实存在的。
西里斯睡不着。
并不是痛——虽然摔断了一只胳膊一条腿，可庞弗雷夫人只花了三分钟就把它们接上了，住院不过是为了更好地休养而已。
也不是担心今天这场大混乱会带来什么后果，说实在的，这些从来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包括个人关禁闭和学院被扣分。——何况，今天自己还做了回英雄（好吧，詹姆也勉强算是——尽管这些事都是他惹出来的，倒也亡羊补牢了不是吗？），大有可能受到表扬而不是批评的呢。
只是没来由地觉得心里空空的，环境安静、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无比孤独。
好像……好像在家里的感觉一样……那时候，他也是常常失眠的……
西里斯从来不知道，詹姆那几乎可以和闷雷媲美的鼾声，原来竟是自己最好的助眠药呢。
对了，詹姆！
忽然有了主意，他立刻披衣下床。詹姆也摔断了一条腿，现在大概正在他的那张病床上大打呼噜呢。
去把他闹醒，然后……西里斯想着，嘴角掠过一丝笑意。
已经是深夜了，病房里却并不黑暗。银色的月光洒满房间，所有事物都笼在淡淡的清光里，仿佛抹上了一层银粉。
奇怪，谁把窗帘拉开了？
忍不住侧头望去，明亮的玻璃窗前，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西里斯脚步轻轻地走近她身边，伸手猛地拍了她一下。
“哇！”
多卡斯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回头一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西里斯•布莱克！”她压低了声音吼道，“半夜三更不睡觉你装神弄鬼！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的！”
西里斯抱起双臂，笑嘻嘻地看着她：“半夜三更不睡觉的好像不止本人吧？梅多斯小姐？”
“我……我睡不着……”
“那正好！我也睡不着。”西里斯跳到她面前，“你一个人也无聊，我陪你吧。”
多卡斯“嗤”地一笑：“你陪我能干嘛？我又不会违反校规夜游——再说，你不知道晚上病房门锁得很牢的吗？我试过了，‘阿拉霍洞开’完全不管用。”
“你看看，还说不会夜游。”西里斯立刻抓住了她的小辫子，“连‘阿拉霍洞开’都试过啦，你敢说你不是想出去逛？”
“……”多卡斯被说中心病，立马语塞，不过好在脸皮厚度还够，脸上只是稍微热了那么一下，却也没为扯谎穿帮一事多尴尬。风摆荷叶似的一转身，她又站到了窗边。
“不跟你啰嗦了，少耽误我观察星空。”
“好认真啊，住院也不忘天文学。”西里斯也跟过来，嬉皮笑脸地凑近她，“我好惭愧哦！这样吧，今天我以你为榜样，也认真认真，好好观察观察星空——怎么样，我态度好吧？”
“切！”多卡斯甩了他一记大大的白眼。
今夜月色很好，即将圆满的月亮将清光洒满了大半个天宇，星星便显得零落了，这委实不是一个观察星空的好时机。再说，医疗翼的楼并不很高，从窗户往外望去，能看见远处层层叠叠静默的群山，看见月光下闪烁着银色波光的黑湖，看见在黑夜中显得越发幽深神秘的禁林……禁林边海格的小屋，透出温暖的黄色灯光，像黑夜的眼睛。
但从这里仰望天空，触目所及却是霍格沃兹几处高塔巨人般的身影，遮挡了视线，让人无法看清星空的全貌。但他们还是肩并肩站立在窗边，看着星空，和星空下沉睡着的霍格沃兹。
身边的人沉默地望着窗外不再说话，多卡斯偷偷看去，月光下黑发少年的轮廓挺拔俊秀，犹如春日里刚刚长出新枝的白桦树苗。柔顺的黑发垂落在他眼前，烟水晶般澄澈的深灰色眸子，在夜色中显得异常深邃。
这时的他，和平时活泼爱闹的样子判若两人，那样安静，安静得……几乎带了一点忧伤……
“哎，你在哪儿？”多卡斯忽然打破了静默，突兀地问道。
“我？我在你身边啊？”西里斯莫名其妙地抓着头，不过当他看到多卡斯把手卷成筒状凑近眼睛，冒充望远镜的样子之后，就很快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了。
“天文课没好好学吧？”他指着天上，“往天赤道附近看，最亮的那一颗。”
多卡斯笑得更欢了：“早看见啦！不过是想看看你知不知道自己的位置罢了——嗯，还别说，你真的很亮。”
“喂喂喂，别老你你你的好吧？星星是星星，本人是本人！真是的，拿人家名字开什么心。”
“好啦，开个玩笑而已，你不会真生气吧？”多卡斯一跳跳到窗台上坐着，双脚晃来晃去，“人家只是觉得你的名字好听而已。到底是名门贵族啊！你父母一定对你期望很高，是吧？”
忽然看见西里斯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她吐吐舌头，不再继续说了。
“名字而已。布莱克家是有用星星起名的传统的。”西里斯低声说道，“我们家祖上出过好几个西里斯，也不见得个个都能像名字一样闪耀，至于我……”他的笑容带上了苦涩的意味，“你以为，现在我父母还会对我有什么很高的期望么？
见他神情黯淡，多卡斯知道，提到家族，让他不高兴了。
“对不起，失言了。”她低声说，“你的家族……我虽然不了解，也听说过一些。上次又看到贝拉他们那个样子……嗯……不过……不过……你不用想太多啊，不就是上了格兰芬多嘛，一时失望，过段时间也就好了。他们到底是你父母啊。”
西里斯紧紧抿着嘴唇，有些事情，一旦提起便止不住地要去想。自从那次贝拉来过之后，家里再也没有给他寄过一封信，连让纳西莎和安多米达带口信都没有——不知道这算好还是坏。或许，爸爸妈妈已经想通了？或许，他们是……彻底失望了……
大约，应该，是前一种吧？就像多卡斯说的，他们，到底是我父母啊。
他叹了一口气：“但愿像你说的那样吧……不过我不敢抱有希望，我的家族，你不会了解的。如果，他们知道我和詹姆、彼得、卢平还有……”他的眼光转了一转，“你，来往密切的话，嗯！”
多卡斯轻轻一笑，捏尖了嗓子装出个十分严厉的女声来：“啊！西里斯！你个败家子！你怎么敢进格兰芬多？你怎么敢和那些喜欢麻瓜的家伙、穷光蛋混血还有，特别是那个泥巴种生的死丫头混在一起？简直丢光我们纯血统的脸！还不给我好好反省！关禁闭！每天抄族谱五百遍！不抄完不许吃饭~~~~~~”
西里斯一下子被自己的唾沫呛着了，连连咳嗽：“咳！你……咳咳！居然学我妈——还别说，真的很神似……咳！你怎么知道她会说这些的？”
“我爸爸说的呗。”多卡斯提起父亲，颇为自得，“他上学的时候，你妈妈是斯莱特林的级长，每天见了他们这些‘泥巴种’啊，那张脸摆得……啧啧！”
“肯定难看得要命？”
“唉，你这家伙，怎么这么说自己妈妈？不过，嘿嘿，听我爸说，确实……嗯……她遇见他的时候，通常是这样的”多卡斯把头一昂，拿下巴对着西里斯，眼睛斜向下，满脸不屑状，“我爸说啊，当时见到她，都会不由自主地退三步呢。”
“后来，他当了男学生会主席。好多人都说是邓布利多偏袒麻瓜搞出来的，其中，你妈妈的意见可突出得很呢。”她又捏尖嗓子学起来，“梅多斯那泥巴种居然也能当上学生会主席？阿布萨克拉斯和西格纳斯那一点不如他了？霍格沃兹有邓布利多这种热爱麻瓜的校长真是倒霉透了！”
“对对对！”西里斯笑得弯了腰，“就是这样……难怪我妈每次在家提起‘魔法部堕落了’，头一个就拿你爸爸作例子，说泥巴种也能当傲罗办公室副主任是……哎哟！对不起！”猛然惊觉自己说出了那个难听的词，他慌忙道歉，脸上讪讪地红着。
多卡斯却不以为意：“没什么，你又没有恶意。至于那些有恶意的……”她冷笑，“我爸爸从来都不拿这种人当回事的！”
她的眼睛亮亮的，语气中充满了自豪：“他甚至不以‘泥巴种’为蔑称，反而告诉我说，最挺拔的树，最美丽的花，都是从泥土里长出来的。真正的高贵在心里，不在血统，以血统纯正不纯正为高贵不高贵的判定标准的，只有养狗养马才这样……哎哟……对不起！”
惊觉自己说错了话，看到西里斯的脸色变了，她的脸也红了。
片刻之后，西里斯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说得真是妙极！真可惜斯莱特林那帮家伙不在这儿，要是他们听见了，那嘴脸才有趣咧。”
他这一放声大笑，刚刚树立起来的忧郁典雅、清贵孤傲贵族美少年形象立马荡然无存，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
看着眼前笑得毫无形象的西里斯，多卡斯终于非常理解分院帽当时的选择了。
一匹夜骐低低掠过霍格沃兹的天空，黑色的翅膀拍动着溶入夜色，掠过医疗翼的窗前时，白色的眼睛向他们张望着。
多卡斯向它挥了挥手。
“你跟谁打招呼呢？”
“一匹夜骐。”
“夜骐？你，见过死亡？”
“嗯，是我妈妈……”
“对不起……”
“不要紧，有三年了，我早就……嗯……”
“可，为什么我看不到？”
“你没有见过死亡，当然看不到。”
“没有吗？”西里斯低低地自言自语，“可是，明明……”
他想起自己童年时的麻瓜玩伴凯瑟琳，想起格里莫广场上他们一起度过的三年自由时光。那年，差不多就是这个季节，阿拉明塔•梅里弗伦婶婶的出现……魔杖喷发出妖艳的绿色火光……凯瑟琳惊吓过度的扭曲的脸……青紫色的嘴唇……铁青的面色……倒在自己眼前的女孩，了无生气……
他们后来告诉他，这女孩子有严重的心脏病，因为惊吓过度，已经死了。
从这一刻起他决定痛恨阿拉明塔•梅里弗伦，而当他看着父母在魔法部前来调查的官员面前极力维护这个杀人凶手，回过头来还口口声声责骂自己不该和麻瓜来往丢布莱克家族的脸的时候，“布莱克”这个姓氏在他心目中的崇高地位，便再也没有了。
而现在，他看不见夜骐。
那就是说，她，并没有……
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心底忽然升起了一丝希望，两年以来遮满心灵的云翳，渐渐漏了一条缝，透进了阳光。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第十四章、星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