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车》虎头猫面

3、寂寞

　　第二天我一大早就赶到那个拐角去等她，可是连她的人影都没看到。大约等了半个小时，还是什么人都没等到，只好离开。再赶去学校时我已经迟大到了，毫无疑问地又被地中海007抓着喷了满满一盆口水。
　　那时的我有一种预感，我和她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她没有再像往常一样跑到我们班找我借完这个又借那个，中午时她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拉着我去饭堂蹭我的菜，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甚至就像从来都没有在我的生活中出现过。想想也是，若不是两年前那次无厘头的相撞，我和她应该就是两条永不会相交的平行线。
　　连续几天我都只是一个人在校堂扒饭，很快，全校人都知道了校花和那个老粘在一起女生吵架了。而我妈却不知道，依然是满满的一盒饭，满满的一盒荤菜，她真的以为，她女儿我的饭量是如此惊人。后来，我干脆直接在教室里吃饭，不再跑到饭堂去给人当谈资了。
　　可我还是坚持每天早早地跑到那个拐角处去等她，却仍然什么都等不到。很奇怪的是，每次到了那个蹩脚的坡路，即使没有了她的重量，我却再怎么咬牙也还是驶不上去，仿佛我后面载着一个很沉很沉的包袱无法扔下，包袱里装的是什么，我说不清楚。我再也不听歌了，不听那首被我痴迷了很久的《幻化成风》，我怕一听到那个熟悉的旋律，就会想到她坐在我后面，整天没话找话的日子。
　　人们都说世界真是小，跑到哪旮旯都碰到熟人。可那段时间，小小的校园却似乎被无限放大，我和她完全没有碰过一次头。
　　有时候我很想很想去找她，想知道她过得怎样，胖了还瘦了，是不是还是那么地喜欢吃肉，现在喜欢拽哪个倒霉鬼的头发，早上上学还有没有迟到。
　　可有时候我又很害怕很害怕见到她，我怕一见到她就会想起那晚我对她说的话以及她冷冷的话语决绝的眼神。我想，我差一点点就要因人格分裂而疯掉了。
　　可我终究还是没有疯，是的，我连疯的资格都没有了。
　　某天课间。
　　八卦女甲：你们知道吗？校草和校花走到一起了！
　　八卦女乙：什么？！你是说走路的走还是……
　　八卦女丙：白痴啊！当然是男女之间的那个走到一起啦！
　　非常不幸地，这次我又坐在她们左后方以及又一不小心地听到了。拜托你们聊八卦到别的地方好不好，我真的是不想听。
　　可是，校草和校花走到一起了？男女之间的走到一起？怎么可能呢，她不是眼光很高，对校草也是鸟都不鸟的吗，我上次明明亲眼看见了的呀？然后我就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
　　还是非常的不幸，我这个小动作再次被八卦女甲尽收眼底。
　　我看到了！你在不爽！你在非常地不爽！别再左顾右盼！说的就是你！！她再一次冲过来一把抓过我领子开始咆哮。于是八卦女乙与八卦女丙非常配合地围上来准备群P重现。
　　我这次真的无话可说了，只能闷闷地看着她们，等着被海扁。
　　谁知八卦女甲一松手，问，喂，你不是平时和校花挺好的嘛，你认为他们是不是真的那个了？
　　我哪知道。我理了理衣领。
　　八卦女乙一脸不信：你会不知道？！喂，你不会是不屑告诉我们吧？！
　　八卦女丙突然低下嗓音，但还是被我听到了——她们好像吵架了，好几个星期没理对方了都。
　　哦~怪不得。八卦女甲和八卦女丙恍然大悟。
　　见我再没利用价值，三女散去。
　　他们真的在一起了吗？嗯，黄小明配她倒也是男才女貌，可是，为什么我的心却好像很不舒服？？
　　这一天，我又像往常一样早早地去那个拐角处等她，我想这已经成为了习惯，即使等不到，我也还是会继续等。没想到的是，远远地竟然看到了她站在那里。我一晃神，在那一刻，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那段日子。正想上前和她打招呼，却被另一辆单车捷足先登。
　　是校草，我立即刹车。
　　她很快地坐上了校草的单车，校草笑得很幸福，她似乎，也笑得很幸福。像是转眼即逝，他们俩人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回过神来后，我立即追上去。
　　我不敢太靠近，只能偷偷地跟在后头，她瘦了，比我印象中的她更瘦了。还是她本来就是那么瘦，而我平时根本没发现？她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即使坐在校草的后座，也是那么地高贵。这时候的她，是校花。
　　偷偷摸摸地跟了一段路，又来到了有那一道坡的地方。
　　校草很厉害，他似乎不怎么费力就上了那个坡，而她，也再不用气恼地下来推车。
　　看着那一幕，我的心异常地空，失落地看着他们在拐角处消失。像我早就预料到的一样，我又在那个坡的中途很不争气地倒滑了回去。没来由地烦躁，我很不服气，倒退了几步后又使劲地往上蹬，然后又滑了下来。上去，滑下来。再上，再滑。一次，两次，三次……我不知道自己试了几次，但却没有一次成功，那道坡似乎就像她一样，冷冷地横在我面前。
　　不知过了多久，我决定放弃了，沮丧地绕道而行。
　　我不想再下车去走上那道坡了，一个人推车的感觉很难受。
　　到了学校又再次迟到，像是例行公事，地中海007又开始对着我喷口水。可这次还没等他开口，我眼泪就哗哗哗地留了下来，甚至连呜咽声也越来越大，一见我这反常的样子，还以为我出了什么事，于是地中海007只是好言相劝了我几句便放了我。我依然颤抖着双肩，流着像泉水般涌出的泪往车库走去。
　　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个早上，我为谁落的泪。
　　从那天开始，我再也不故意经过那个拐角处去上学了。虽然会绕得比较远，但从此我再也没有迟到过。我不知道自己逃避的，到底是那个我再也无法骑上去的坡，还是那个坐在别人单车后座的她。我只知道，等她以及她等的那个人，不再是我。
　　我和她真真正正地恢复成了两条平行线，校园也恢复了平常的大小，偶尔会碰到她和校草并肩而行，但我都会远远地就躲过。
　　某天，又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外找。
　　走到门口，竟然看到了H兄，我立刻想到了那盒不知被遗忘在哪个角落的德芙巧克力。
　　什么事？我有点不好意思地问。
　　那件事，你、你考虑得怎样了？H兄又开始扭捏。
　　啊？我挠挠头，那句“做我女朋友好吗”又涌现出来。
　　哦~我恍然大悟，是那件事。
　　H兄满怀期待。
　　对不起，我郑重地道歉，很谢谢你送的巧克力，但是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H兄一脸惊讶，好象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没为什么，我有点厌烦，感情这种事是不能勉强的。我说完，转身回教室。
　　可没想到，H兄竟是那种死缠烂打的家伙。他开始狂送我巧克力，从德芙到金沙，从黑巧克力到纯牛奶巧克力。我对他越来越反感，印象越来越差，每次收到的巧克力因不知如何处置，都转手送给八卦三人组。
　　有一次，他再次站在我们班门口递给我一盒德芙巧克力，和那晚的一样，一模一样。
　　我说了，我不会答应你的。我的心没来由地烦。
　　你就收了吧，求你了。他用力地把巧克力往我手里塞。
　　我又把巧克力推回去，心里的火山即将爆发。
　　收下吧！！他完全当我说的是废话。
　　都说了不收了！！！火山终于爆发，我手用力一甩，巧克力被甩到了刚要路过的一个人面前。
　　竟然是她。
　　我看着她，以为她是来找我的。可她并没有留步，一脸孤傲地跨过那盒巧克力，从我们身边走了过去。
　　心里像被扯开了一般，然后又冷笑着自嘲，是呀，她怎么会来找我？她又凭什么要来找我？
　　日子开始形成了一个死循环，独自早早按时到校，一个人闷在教室里吃午饭，H兄让人作呕的巧克力，八卦女们嘴边校草和校花的各种浪漫情史。但是在情史里的那个她，却不是我认识的她。绝对不是，我听着旁人的描述，更加确认了这点。他们说她冷酷，说她不苟言笑，说她高高在上。我认识的她并不这样，她会很小孩子气地笑，她会很不淑女地吼叫，她甚至还会偶尔撒撒娇。
　　他们说的那个人，只是一个外人看不透，寂寞得只能成为别人谈资的，一个普通的校花。
　　可是，她寂寞吗？我真的，能感受到她的寂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