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锦绣》摇曳菡萏

24、初初见面

　　出了慈宁宫正殿的大门，刚走没多远，刘冬菱就鬼鬼祟祟的跟了上来。

　　“太皇太后跟你说什么了？”她好奇不已的问。

　　“也没什么，就是问我什么时候进宫的，我父亲有没有在朝中任职。”

　　“你是怎么答的？”

　　“我就说我是永和二十八年进的宫，父亲什么官职都不是。”陆念珺看了刘冬菱一眼，见她看着自己，一副奇怪的表情，顿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我难道说的不对么？”

　　刘冬菱的表情是典型的恨铁不成钢：“你没跟太皇太后说你父亲曾经中过进士，祖父曾经是内阁的大学士么？”

　　陆念珺淡淡笑道：“我说这些做什么。”

　　刘冬菱朝天翻了一个白眼：“你真是孺子不可教也……那，太皇太后知道你叫什么了么？”

　　陆念珺仔细回想了一下，说：“应该是不知道，太皇太后没问，我也没答。”

　　“算了算了，你真是个不争气的。”刘冬菱抚额道：“你还老说我是个榆木脑袋呢，我看你才是！要是我，要是我的话，我就……”

　　陆念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就什么？”

　　刘冬菱一下子气馁起来：“算了，我什么都不干——我在慈宁宫做事都有三年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却连正脸也没让我抬过一次，但是你可好，进宫才没几个月，就轮到了这样好的差事，还被太皇太后亲自问话。诶，你要是以后发达了，能做到像安荷那样在太皇太后面前的位置，可千万不要望了提拔我啊。”

　　陆念珺淡淡道：“我们这些进宫做女官的，指望的不就是能平平安安挨到圣上慈悲，被放出宫去与家人团聚的那一日么？要发达做什么，小心有福享，却没命去享的长久。难不成，你是想学吴才人？”

　　陆念珺颇为犀利的目光看着刘冬菱，像是要把她的心思全部看透一样。刘冬菱慌得不了了，连忙解释道：“我自认不够美貌，也没那个本事能伺候好皇上，我怎么会奢求自己像吴才人一样呢？我，我只是……只是想多得些好处，以后出宫后也有面子罢了。”

　　像是担心陆念珺不信，刘冬菱说：“你入宫的时候短，自然是不知道，跟了那些受宠妃嫔，又能做得到妃嫔们眼前红人的女官们是能有多少的好处！金子银子就不说了，那些都是俗物，只说那些稀罕的物件儿，赤金的，镶了宝石的簪子镯子，水儿头足足的玉佩，塞满了银票的荷包，古鄯国进贡的香粉，甚至人参灵芝都能得到！你跟的主子越有地位，越受宠，人们要想讨好你主子，就先要讨好你！如果能跟上个好主子，风光那么几年，到出宫的时候，拿着这样多的好东西出去，家里的兄弟姐妹们见到了，哪个不讨好佩服你？哪怕是终身不嫁了在家做老姑娘，或者是被聘去做供奉，也是一辈子都能过的舒舒服服的，比家中那些嫁的不太好，上有难伺候的婆婆，下有一堆小姑子，夫君还不疼爱的姐妹们好多了……”

　　陆念珺闻言笑道：“那照你这么说，安荷司衣岂不是这全宫中最体面的一个人了？”

　　刘冬菱撇嘴道：“安荷司衣她也就是看着得太皇太后的青眼罢了，其实却是个闷嘴葫芦！我听贤妃宫中的宫女说呢，贤妃娘娘有几次来给太皇太后请安，特意准备了满满的荷包给她，谁知她却说自己不会说话，愣是不接！那荷包后来却是被宋嬷嬷给拿走了，可是宋嬷嬷是多精明的一个人啊，接了这荷包，也没跟太皇太后说过贤妃娘娘的好话，要我说啊，贤妃娘娘送的这荷包实在是太不值了。”

　　陆念珺却觉得这安荷司衣为人处世不但称不上是迂腐，反而是聪明之极，心中顿时又多了几分去结交的心思。她淡淡笑道：“贤妃娘娘给我们这些奴婢们荷包，其实也不见得是要我们在太皇太后面前为她说多少好话，大多是求心安，或者是等以后出了什么事，我们能帮衬一下而已。无论是安荷司衣接了，还是宋嬷嬷接了，在她看来大约是没什么差别的。而安荷司衣不接这荷包，也不见得是笨，她只是不想沾惹太多麻烦罢了。而宋嬷嬷，你说她接这荷包接的聪明，我看却不是呢。”

　　刘冬菱瞪大了圆圆的眼睛，颇为不赞同的看向陆念珺：“她不聪明？那这满慈宁宫就没个聪明人了！”

　　陆念珺笑说：“聪明人？眼前不就有一个么！宋嬷嬷要是很聪明的话，怎么她的小算盘会被你看的是一清二楚？这不就说明你比她心眼还多？”

　　刘冬菱一愣，马上回过神来，她狞笑着伸出手来挠陆念珺的痒痒：“好啊，你敢打趣我，快点求饶，快点跟我求饶！”

　　陆念珺被她小手挠了两下，浑身痒的发颤，笑意憋也憋不住的溢出嘴角，眼见着御膳房的大门就在不远处，她连忙端正了自己的身子，一边躲着刘冬菱的手，一边小声说道：“御膳房要到了，你快别动了，要是被职位高的女官或太监看见了，有咱们好受的！”

　　刘冬菱又冲陆念珺做了个鬼脸，这才不动了。

　　两人去御膳房传达了太皇太后的吩咐，得了总管太监的回话，说是立马儿让御厨做了派人送到慈宁宫后，陆念珺又和刘冬菱顺着原路往回走。

　　路过御花园，时至深秋，百花凋零，树枝枝头开始落下叶子，剩下光溜溜的枝干，远远望去，看着只觉得昏黄的一片，半点生气也无。

　　一阵凉风吹来，刘冬菱搓了搓手掌，抬头望了一眼天，说道：“这天气，说冷就冷下来了，再过几天就要入冬了呢。”

　　陆念珺却是在愁心这宫中的煤炭供应，不知道她们这些品级的女官，是不是有充足的炭来烧，闻言，也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刘冬菱又看了一眼御花园，惊喜的在其中发现了几抹鹅黄、淡紫、雪青的色彩。她拉着陆念珺的手，喜道：“还有几朵秋菊未谢呢！我们采一些花回去插瓶吧，就快要入冬了，到时候除了梅花，我们也没什么能看的，就趁现在多看看这菊花好了，省的满屋子都是器具，一点生气都没的。”

　　陆念珺无奈道：“初冬开的，不是还有水仙花么。”

　　“水仙哪能拿来插瓶呢？这御花园中的菊花养的却好，花朵既丰盛，枝干也粗长，正好趁我们屋子里的那青花瓷瓶呢！”

　　刘冬菱兴致来了，非要进去摘几只花不可，陆念珺想着太皇太后爱吃的那点心自有御膳房的给送去，自己也不用去专门回话，于是就随刘冬菱进御花园去了。

　　绕过一处假山，以及只剩下枯茎败叶的荷花池，正到了菊花田里，刘冬菱兴致勃勃的就要奔跑着向前，陆念珺无意间一抬头，刚笑着跟刘冬菱喊：“你跑什么？这儿又没人追你。”却在那菊花田中发现了一抹明黄色的身影！

　　因那菊花田里多数菊花或是鹅黄，或是浅黄，颜色跟明黄色差不了多少，是以陆念珺刚刚远着随意一看，并没能发现这里面站着一个人。但是现在走进了一些，再去看的时候，那田里比菊花高出那么多的明黄色人影一下子就凸显出来了。

　　那人穿着明黄色的衣服！虽然那人是背对着陆念珺的，但就凭那身衣服的颜色，她就十成十的断定了，这人正是当朝皇帝！

　　陆念珺惊的也顾不得失态，慌忙跑了几步，将刘冬菱拉住，然后硬拉着她跪倒在地，叩首行礼道：“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听见陆念珺的话，刘冬菱吓的几乎魂飞魄散，忙跟着陆念珺一起跪拜在地，深深的将头埋下去，支支吾吾的说了句：“皇，皇上万福。”就再也不敢吭声了。

　　良久良久之后，久到陆念珺几乎以为皇帝压根没有注意到她们俩的时候，才听到清清淡淡的一声“平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