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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新承恩泽怠政事,宁守宫墙丧香魂 ...

  •   夏日向来苦长,而这几日却似极短。二人一个是初解人事,一个是久慕终得,难免彼此贪恋。
      这日清晨,李隆基轻抚着趴在自己胸口的雍容,悠悠道:“来此这么几日,不知压了多少政事,巩县暴雨,汜水泛滥,也不知现下如何了?”
      雍容的玉指在李隆基的胸口前点划着,笑嗔道:“我可不愿陛下怠慢了朝政。”
      “哈哈,谁说要留在这儿几天的?”说着,李隆基将雍容向上拥了一拥,捏了捏她的鼻尖,雍容躲闪着撑起身子,乌发垂散在李隆基脸侧,李隆基伸手顺着她的发丝抚上她的脸颊,不舍地道,“今日便回去吧。”
      雍容神色微微黯然,笑着点点头。
      李隆基展臂将雍容搂在怀中,轻声道:“朕派人随你去崔府,绝不让他难为你。”
      “不用……”雍容埋首在他颈间,想着子衿又怎会难为自己,真正能难为自己的,也只有自己的心吧。
      “朕不放心……”李隆基抚摸着雍容的乌发,低声道。
      “有青芜和常胜——就是李林甫引荐的那人——陪着我就够了。”雍容说着。
      “真的如此就好了吗?”李隆基仍不安心。
      “真的……”雍容笑笑,又道,“早些起来,回去吧……”

      回到长安城业已是黄昏,崔府中,新婚的各色布置仍在,崔子衿长身立在院中,余辉洒在他的身上,一如当年他在太史局小院竹下的风貌。
      “回来了。”崔子衿淡淡道,嘴角是浅浅的一丝笑。
      “嗯。”雍容只觉得他的笑坦然得让自己不敢直视。
      “回来就好,厨房的饭菜也好了。”崔子衿依旧淡然而温暖地说着。
      雍容看着崔子衿,不知说什么好,这时青芜和常胜听闻雍容回来了,也都纷纷出来。常胜一面笑嘻嘻地到有人身边,一面不满地嘟囔着:“皇帝老子有什么事,大婚还不让人消停。崔大人等了这几日,可把姐姐等回来了。”
      青芜瞪了瞪常胜道:“你懂什么。”
      雍容微微错愕看看崔子衿,崔子衿淡淡笑道,“都别在这站着了,用饭去吧。”
      饭后雍容与崔子衿相顾无言,雍容就携着青芜早早回房了。青芜见雍容一去四五日,颈间又有吻痕未消,叹道:“昔日我以为你与陛下彼此相悦,可你们又时好时坏,那夜崔公子赫然在容华殿,我觉得是先前我想错了,可赐了婚,你又是似不愿,陛下这下又……如今这样倒让崔公子他为难,这是何苦来哉。”
      雍容皱皱眉黯然道:“昔日只怕一旦深陷,就万劫不复,总是犹豫,总是挑剔,可谁知早已深陷了……”
      青芜摇头劝道:“反正还有几日的假,你可与崔公子说说才好。”
      雍容面露难色道:“他……明白的吧……”
      “可这府里上下又怎么看……”青芜叹着。
      此时,崔子衿正舞剑中庭,很久没有拿起这把剑了吧?上次拔剑还是在乐游原上,北上灵州时也曾带着它,自己并不好武,只有万不得已时才会拔剑。可今夜,他压不住心中的愤恨,自己已经一退再退,为何命运还要一欺再欺?为了家族,不顾情深,他舍惠婉,为了争斗,暗害皇子,他弃道义,可这桩婚事,为何要先予又夺?映着夜空朗月,他一剑剑击出心中郁积。
      常胜寻着剑声过来,笑道:“真没看出来,崔公子也是技击好手。只是雍容姐回来了,崔公子你倒有心情练剑?”
      崔子衿一改往日温和,纵眉道:“哼,小子,废话少说,要不要切磋两招?”
      “好啊好啊。”常胜毕竟是孩子心性,一听切磋,就把其他念头都忘了。
      往后几日,雍容与崔子衿虽都以礼相待,却反不似从前自在。

      好容易挨过成婚这几天,这日一早,崔子衿去了东宫,他原想婚后辞官与雍容平淡度日,可如今他辞官为何?他要继续游刃在这暧昧不明的政局中,为了崔家,为了自己。
      雍容也是一早就去了南熏殿,李隆基朝会之后见雍容在殿内,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坐下翻了一本奏折,便叫雍容到身边:“替朕代笔……”
      雍容到他身前,执起笔笑着看看他,李隆基一边搂住她的腰,一边在低首在她耳边道:“明堂易名,由礼官博士公卿大臣广参群议,可改为乾元殿。”说罢又轻声问,“这几日可想朕了?”
      “陛下。”雍容嗔道,耐着性子将他说的话写完。
      李隆基嘴角含笑轻声道:“还是更喜欢你像那几日一样唤我。”
      “隆……基……”雍容写完停笔,轻声道。
      “呵呵。”李隆基笑着抚掉雍容手中的笔。
      “不看奏程了吗?”雍容问着。
      “那些留着我晚上孤枕难眠时再看吧。”说着李隆基便在她鬓角深嗅浅吻起来。
      “你也会孤枕难眠?”雍容在他怀中转身笑问。
      “当然。”李隆基挥挥手,高力士识趣地带着众人便下去了。

      一番缠绵过后,雍容倚在李隆基背后,看着他背上浅浅的抓痕,轻抚着问:“疼吗?”
      李隆基笑说:“你抓时不知轻重,这都几天了,倒问起疼不疼了。”
      雍容的手又扶过那些轻浅抓痕间的一道刀疤,道:“那时你受这一刀时还说疼呢。”
      “那是因为你为了他受伤,我才疼。”李隆基神情微微悠远起来。
      雍容呆了半晌,想起乐游原之事,迟疑道:“上次我去冷宫……王庶人曾说,那次行刺,与她无干……”
      李隆基微微挑眉,道:“她为自己辩驳,不足为信。”
      “可我信……”雍容又低声道,“我也枉杀了长孙昕……”
      “即便没有那事,朕也早想治治这些皇戚的气焰,你又存什么愧疚。”李隆基回过身拦住雍容的双臂道。
      “真的吗?”雍容埋身在李隆基的怀中问着,自废皇后说过不知行刺之事过后,长孙昕的死在她心中就成了结。
      “嗯。”李隆基温声应着,又道,“况且朕已下旨,发王庶人还家,在宫中行厌胜之术,又屡屡在后宫兴风作浪,能如此待她已是不错了。”
      “这样也好……”雍容低声道,“若是一日我也与陛下生了嫌隙,还不知被发往何处呢……”
      “瞎说什么。”李隆基轻笑道,“朕倒有一事一直想问你,又怕你不悦,可……还是要问。”
      “什么事还这么吞吞吐吐?”雍容微笑问。
      “那夜崔子衿缘何会在容华殿?”李隆基神色微正问道。
      “……”雍容轻启樱唇,却无从说起。
      “还是有事瞒着我?”李隆基无奈笑道。
      “隆基……”雍容低声怨着。
      “撒娇就能糊弄过去吗?”李隆基故作正色道。
      “非要事事都明察才好吗?”雍容黯然道。
      “那夜你不说,今日你恐怕也不会说。”李隆基微微笑道,“只是崔子衿夜犯宫闱,若是为你,倒也罢了,若是他有不臣之心不轨之念,朕定不会饶他。”说到最后李隆基的某种似隐隐闪出一丝锐利。
      “嗯。”雍容默默点了点头。
      李隆基拍拍雍容的头,叹道:“还不知这一年半载的怎么熬,每日也就这时能见见你。”

      二人正闲言絮语着,高力士在外面求见。李隆基想着高力士明知雍容在此,还此时求见,怕有要事,便将他宣了进来,李隆基自己也披衣出来,问着:“何事?”
      高力士行礼肃色道:“陛下,王庶人她在冷宫中悬梁了……”
      “什么?”李隆基惊问,“现下如何?”
      “人已经去了。”高力士回道,“冷宫中人说,王庶人曾言,她宁死宫中,也不愿归家去。”
      李隆基默然不语,雍容听着心中也是一震,半晌,李隆基才想高力士道:“朕欲以一品礼将她葬于无相寺,着人去办吧。”高力士领命告退,雍容也穿好衣衫走到李隆基身旁。
      “当年韦氏乱政,她亦助我良多。”李隆基不悲不喜,平平淡淡的说了这一句,便不再言。
      雍容轻轻环住他的腰,缓缓靠在他的背上,方才还满心以为废皇后能离了这宫廷苦海,只是不想,她那么骄傲的人,是宁愿一死的。雍容只觉得即使在这闷热暮夏,也要两人依偎,才能抵挡得了心底的荒凉。

      黄昏之前,雍容与崔子衿各自返家,在崔府前二人的车马相遇,便都索性下了车。
      两人相互间微微点了点头,雍容默然道:“王庶人,她自缢了。”
      崔子衿面无神情地应了一声:“嗯,我听闻了。东宫自废后之时便开始拉拢士族,如今废皇后自缢,不知这些士族还买不买东宫的帐,只是三皇子那边倒很久没有动静了。”
      “子衿……还要为这些苦苦钻营吗?”雍容仍记得他说过要放下这些,自在地活。
      崔子衿只淡淡道:“你的心在陛下身上,这些争逐,或许你是该早早远离的。往后三皇子与灵州之间,我与常胜联络便好。”
      “嗯……”雍容应着,朝堂、后宫,这些究竟与她有什么干系,未来都是未知,如今她只想着自己那份小小的感情,似乎有了这份感情的庇护,就能远离所有的凄风暴雨。

  •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明堂易名,《旧唐书》有诏曰:“古者操皇纲执大象者,何尝不上稽天道,下顺人极, 或变通以随时,爰损益以成务。且衢室创制,度堂以筵。因之以礼神,是光孝德;用之以布政,盖称视朔,先王所以厚人伦感天地者也。少阳有位,上帝斯歆,此则神贵于不黩,礼殷于至敬。今之明堂,俯邻宫掖,比之严祝,有异肃恭,苟非宪章,将何轨物?由是礼官博士公卿大臣广参群议,钦若前古,宜存露寝之式,用罢辟雍之号。可改为乾元殿,每临御依正殿礼。”
    历史上王皇后被废于开元十二年秋七月己卯,三个月后死于冷宫,死因成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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