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瞬]莼》轩辕牙晓

1、全一章

　　下班了。瞬搭公车回家。公寓和站台之间有一段路程，所以他顺路拐进了公寓附近的便利店购买今日晚餐所需的材料。
　　走到某个货架前，他眼睛一亮，紧接着随手拿起了一袋……嗯，应该称之为“袋装蔬菜罐头”吧～
　　居然能遇到这东西，还真是不容易啊……
　　透过透明的袋子，瞬可以看到一截一截四五公分长，小指粗细的灰绿色物体，轻柔饱满地泡在满袋子的清水中。隔着袋子向手心传递着阵阵舒爽的凉意。
　　瞬还记得，这东西名叫莼菜，产自中国的江南。在横滨中华街的一家中餐馆里，有个很像D伯爵的服务生姐姐这么说过。

　　那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了。
　　六月下旬的某一个周末，瞬一个人悠闲地在横滨游荡。上午时天气有些燥热，到了中午，蓝蓝的天上聚集了几片散漫的云彩。然而让人料想不到的是，不过两小时的工夫而已，天上的云渐渐越积越多越压越厚，终于还是在下午三点的时候，天气由晴朗成功转变为极度阴沉，阴沉的如同提前到临傍晚还没有夕阳和晚霞。
　　还伴随着闪电和雷声。
　　瞬连忙关掉了手机。不一会儿雨点开始劈头盖脸地砸下来，频率不高但颗粒不小。与众多没有料到天气骤变的路人一样，瞬没有带任何雨具。他狼狈得几乎是抱着头在雨中奔跑，跑到了一家中餐馆门前，他拐了进去，在靠玻璃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那家店的名字叫“江南”。店内的装潢一派中国风情，但瞬无暇注意到这些。
　　虽然不至于太过狼狈，但挨浇这一点已经是事实。正当瞬为身上半湿的衣服郁闷不已的时候，一条很干净的大毛巾递了过来。
　　是一个很秀气的服务生姐姐，蓝地白花的斜襟短袄，胸前还缀着个盘长结。
　　瞬用毛巾擦着头发，刚想道谢，这是一道闪电劈下来，接下来一声炸雷让他到了嘴边的谢谢又咽了回去。
　　服务生姐姐亲切地笑笑，“雨下得突然，你一定有点冷吧？要不要来碗汤暖暖身子？”
　　瞬愣了一下，但还是很乖地点点头。服务生姐姐的笑容像极了《恐怖宠物店》里的D伯爵。D伯爵的宠物店里专门贩卖一些神秘的动物，也不知道过一会儿那位姐姐会不会端出一碗什么样的堪称为“神秘料理”的汤出来。
　　喝了以后，应该不会中毒吧……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想象而已。直到服务生姐姐端着一个放着精致瓷碗的托盘走过来。与瞬印象中的汤不太一样，这碗汤有点稠，很清澈，和味噌汤不太像。
　　汤里有小银鱼，有虾仁，还有一截一截四五公分长，小指粗细的灰绿色物体轻柔饱满地漂在汤里。
　　仔细观察，这灰绿色的小东西背后居然有细细的梗子，原来它的形态是圆圆的像小荷叶一样的叶子，只是不知为什么卷起来了。
　　瞬还是好奇地尝了一口那灰绿色的叶子。口感很特别，柔滑清爽，还带着些许亲切的温润。从入口起到咽下去，自始至终，这灰绿色的小东西都在口腔里努力营造着一种让人愉悦的口感。而这种愉悦并不像《中华一番》中让食客顿时震惊的感觉，这种愉悦是一点点化开、扩散并蔓延，就这样静静地自口腔向全身流转……
　　汤很鲜美，一切的一切就这么恰到好处。
　　瞬很好奇地问服务生姐姐，“这灰绿色的叶子到底是什么？”
　　服务生姐姐依然亲切地微笑着解答：
　　“这叫莼菜，产自中国最美丽的江南水乡。”
　　这一天瞬知道了很多关于莼菜的故事，也知道了很多关于莼菜的诗篇，甚至还有莼菜的料理首发。时至今日当瞬再回忆起在那家中餐馆避雨的经历的时候，他想自己可能真的中了毒，中了那种柔柔滑滑的灰绿色小叶子的毒，尽管医学证明莼菜是没有任何毒性的。
　　服务生姐姐说：“莼菜里面有幸福的味道哦~~~~”
　　瞬很想问真的假的。
　　……
　　雨停了。瞬准备离开。那位素昧平生的服务生姐姐居然很爽快地免了汤钱。她说这是她请他的，无法推拒这份好意的瞬只好接受。
　　双脚刚踏出中餐馆的门槛，瞬在街对面的一家店门前看到了本来不该出现在这里却同样刚走出店门的熟悉身影……
　　真是的，圣战结束之后这家伙不是回西伯利亚了么！
　　那个人似乎也看到了他，一手撑着伞一手向他挥舞着：
　　“喂，瞬！！”
　　瞬笑了笑，看他撑着伞穿过不宽的街道跑过来。
　　“这么巧啊。”
　　“嗯……不过，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昨天刚回来，打算今天晚上去见你们呢。”
　　接下来的发展似乎顺理成章。没带伞的瞬被恰好带伞了的冰河送回了家，再接下来兄弟几个又生活在了同一屋檐下，再接下来……
　　便是伴随着或多或少的小磕小碰和水到渠成的告白，一直走到了三年后的今天。两个人与其说是同一屋檐下生活的兄弟和战友，不如说更像是老夫老妻。虽然，这么说可能会引起某位疼爱弟弟的好哥哥的莫大不爽。

　　瞬将这一小袋莼菜放进购物篮里，连同其它商品一同拿去前台结了账。
　　今天晚上，就试着做一次莼菜汤吧……
　　……
　　重逢之后告白之前的第一次约会，瞬带着冰河去了那家中餐馆，当然也点了那个雨天喝过的莼菜汤。当时虽然还没弄懂服务生姐姐那句“莼菜里有幸福的味道”的含义，但是瞬还是无意中将这句话说给了冰河听。后来冰河送他回家，告别前冰河对他说了这么一句：
　　“那个莼菜里面，幸福的味道……我想，我知道了哦～”
　　同时，瞬注意到眼前这位冰原贵公子那张一向冷峻的脸上，居然带着难得的温暖。
　　……
　　就在瞬将切成了细丝的冬笋香菇和鸡肉炒成半熟接着往锅里添水加莼菜的时候，紧跟着开门声音响起的，是那声再熟悉不过的“我回来了～”
　　然后声音的主人踱到了厨房，看了一眼锅里的动向，略带兴奋地说道：“啊，是莼菜汤吗。好怀念啊……”
　　“在便利店里看到了，想你一定会喜欢。”瞬笑着回答，“不过……我做的可能没有店里的好吃……”
　　“不会的，你的手艺……我还是相信的。”说着，冰河将额头轻轻地抵上了他的，“老婆～”
　　在锅铲落到头上之前冰原贵公子迅速逃回里屋，没留意灶台前的碧眸少年狠狠地瞪了一眼他的背影，却也羞红了脸。

　　“不过……有一件事我想了很久，还是有点没想明白。”
　　晚餐之后，瞬一边洗碗，一边冒出了这么一句。
　　“嗯？什么事啊？”冰河把盖好保鲜膜的剩菜放到冰箱里，关上了冰箱门。
　　“‘莼菜里有幸福的味道’……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沉默。
　　瞬笑了笑，“果然……我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很奇怪吧？”
　　话音刚落，他感觉到腰被某个熟悉的臂弯轻轻地环上了。臂弯的主人凑到他耳边，用令人着迷的声线气息低语：
　　“想知道吗？……我告诉你。”
　　说着，冰河抬起了怀中人精致的下巴，紧接着朝那无意中微微开启的唇温柔地吻了上去……
　　有那么短短的一秒钟瞬愣了一下，随即他阖上眼，安心地沉醉在这有点突然，却又令人不由自主地心旌摇荡的唇齿交缠当中。
　　直到冰河恋恋不舍地放开怀里的人，因为他自知再这样吻下去早晚会失去理智不可。所以他任凭怀里的人伏在自己的肩头，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嗔怪地抱怨：“……冰河，你谋杀啊……”
　　谋杀？孩子你不要这样天然地用词不当好么……冰河哭笑不得地想。不过……
　　“‘幸福的味道’什么的……这下总该知道了吧？”
　　冰河一边说着，手指轻轻地抚过瞬红润的唇。
　　瞬反握住他的手，慢慢地点头。接着他凑到了冰河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什么。
　　冰河一惊，“你……真的要……”
　　瞬只是调皮地笑着，点头。
　　定定地看着他整整五秒钟，冰河这才长出一口气，之后不由分说地将怀里的人突然抱起来，顺便无视了突然遭到公主抱的某位同学的惊呼，大步朝卧室走去。
　　做好觉悟吧，瞬……
　　既然是你要求的，我会让你幸福到直不起腰哦～
　　关上卧室门的那一刻，冰河是这么想的。

　　莼菜里面，有幸福的味道。
　　因为，你不觉得和那温润的触感很像么？
　　和所爱之人所给予的，吻的触感……

　　End.le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