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蝴蝶》玄玄爻

4、【时光】

　　【时光】

　　虽说三人不足以构成“群”，我们仍是特殊而孤单的孩子。但是似乎岑霏出现以后，一切都变得不同了。或者，是时间和年岁不动声色得，将我们带入了另一片心境。

　　虽然我们三个除了洗澡睡觉上厕所几乎是形影不离，但是命运却是个滑稽的家伙。它让我们三人渐渐生出了截然不同的心性，这感觉像是一株同根的植物，却开出了不同的花来。我们成了茁蕾中孤傲的风景。

　　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亦或那就是本质，路小凡变得凉薄又谦逊。他不与人过多的交谈，也从不拒绝于人交谈。他喜欢所有安静的事情，安静得阅读，安静得思考，安静得写字，安静得种几株薰衣草。他说的话总是那样冷静和理智。他五岁的时候就让我觉得那是一个绅士，而到了十五岁，他让我觉得他是一个君子，淡薄如水的君子。

　　有一次，我和岑霏从走廊上走过，看到路小凡正独自面向窗外的一片碧蓝，金色的阳光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闪出亮亮的色泽。从小就眉眼标致的他，在长大之后，更显出俊秀迷人的相貌。他在阳光中微微仰起侧脸，他的眼睛很亮，却……无端得忧伤。

　　“蝴蝶。”岑霏止住了脚步，似乎不愿打扰路小凡的凝望，她看着他的侧脸，梦呓一般：“像是一只蝴蝶，美丽而脆弱。却又是坚强得熬住了撕掉一层皮一样的痛楚，才蜕变。”

　　“你说什么？”我不解得看着岑霏，心想她什么时候也会说出这种琼瑶的话来，却又在看到她眼神的一刻心里轻轻一收，她那时的眼神空洞得如同透明一般，像极了路小凡的忧伤。于是我心里也不自觉得惆怅起来，或许——我们的确同根同源。

　　直到路小凡转过身来，背光剪影中露出他特有的清淡笑容，我们才都回过神来。

　　“小凡，看什么呐！大白天的装梦游？”岑霏毫无顾忌得挽起路小凡的手臂，将他和我一同拖入她的房间：“听说你们已经可以自己定专业了？你们都选什么？”

　　“只是初选方向而已，就跟兴趣小组差不多。”我讪讪得回答：“别听他们说得悬乎。”

　　“瞎说，听说茁蕾的专项教育可是世界上有名的，说什么……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的。”岑霏兴致盎然得重复那些在我听来像广告一样的说辞，“也就是说只要身体条件允许，自己又肯努力，以后要成为什么样的人都有可能啊！”说完她叹一口气：“哎，可惜我还有两年才能选，等不及啊！”

　　“嗯？你想选什么？”路小凡柔和得笑着看向我：“我们的小妹妹都已经有目标了，樊沉，你呢？”

　　我脸上带过一丝窘迫，不屑道：“我们才十五岁，现在定专业也太早了。再说了，真的要当什么就有什么？我想当科学家行么？你们不要忘了，茁蕾才养我们到十八岁，三年时间能成多大才？以后还不是一样高考，进大学，重新选专业。”

　　“不是啊！”岑霏一脸诧然得看着我：“你都没仔细听介绍么？这三年可是决定人生的三年啊，如果这三年专项培养有成果，茁蕾会挑选精英留下继续免费培养。其他人也可以交了学费回来继续学下去。至于大学，在这里学好了，进大学选专业也容易些吧。”

　　见岑霏越说越激动，路小凡轻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嗯，小霏说得对，我们不理樊沉那块木头，告诉我，你想选什么？”

　　岑霏嘟起嘴来白了我一眼，又对路小凡露出兴致勃勃的眼神：“你呢你呢？小凡先说，你想选什么？”

　　“古筝。”路小凡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毫不犹豫，平静的表情里有着淡淡的雀跃，嘴角不易察觉得轻轻扬起。

　　“为什么是古筝？如果要学乐器的话，钢琴比较好吧！会弹钢琴的男人多帅啊！”岑霏接口打趣，“而且似乎也比较有前途。”

　　路小凡扬了扬嘴角，摸了摸岑霏的头：“只问耕耘，莫问收获。我只是选我所想，并不为以后怎样。”

　　“嗯……”岑霏若有所思得点头，“我想选心理学。”

　　这道让我有些惊讶：“为什么？我以为你整天对着那些心理医生早就烦了呢！”

　　——的确，岑霏来到茁蕾以后，几乎从未间断对她的心理辅助，无论她看上去多乐观多积极，那些心理治疗师总是隔三差五得带她进入专业的治疗室，哪怕只是寻常聊天。后来我渐渐发现，她三岁之前的记忆在长久的催眠治疗下几乎被完全封存。只是，有时候她会忽然显得疲惫，过后又仿佛没那回事一般。这也时时提醒我，她心地埋下的那个雷，依然存在。

　　而她在人前终究成了一个假小子一样的女孩，大大咧咧毫无顾忌，从小受到的隔离对她似乎根本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她总是能很快融入别人的“群”，和谁都称兄道弟，又能很快从那些“群”里干脆得退回原点，没有任何瓜葛。因此我常常笑岑霏和路小凡不知是生错了性别还是养错了性格。

　　“不烦啊！心理治疗挺有趣呢！”岑霏一笑而过，又低下头似是自语：“我总觉得，我有非学不可的理由。”

　　后来，在选定专业的那张表上，我略带恍惚得填了“心理学”。路小凡得知后，他眼中那一抹略带痛意的窃笑，很久我都没有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