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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帝王 ...

  •   第三章帝王

      “没有同情,没有疑惑,没有该与不该,只有狠绝,只有掠夺,只有利用与被利用……”这是谁在说话,是懵洛吗?

      不,他说过,那样的话,他只会对我说一次。所以,只那一次,便深深扎根进心里,它茁壮蜿蜒,扭转成密压压的一片将心层层围绕。像是一颗种子,小而坚实,却是最原始的DNA链,再多新生模样,也不过出自那一丝基因——懵洛。

      我抬起手臂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翻了个身继续合下双眼——我崇拜他吗?我在模仿他吗?他是我这辈子,唯一为之折服的人吧。

      直到天色大亮,丫鬟们听到我起床的声响,才动作轻盈得端来清水。

      “主子。”为我端着水杯的丫头叫小莲,不过十二三岁,她深深屈膝福身,将水杯高举过头恰好送到我嘴边,孱弱的身形微微颤动,想来——这个姿势很难受吧?

      我伸手将她扶稳带起,略带探究得看着她的脸,那是一张不算特别漂亮,却很可爱的面容,鼻梁微微翘起,两侧还有几颗不太明显的雀斑,脸部轮廓错落有致。我转了转神思……这里的人除了肤色略黑,长相却更偏向那个世界的西方人。

      我突然一个激灵:“小莲,拿本书来给我看看!”——虽然语言暂时没有出现特别明显的障碍,可是……文字呢?

      小丫头一愣,一欠身出了门去,片刻之后,她拿来一叠——看上去还算正常的线状书册。我稍稍松了一口气,翻开一看,嗯,除了个别奇怪的字体,基本上还是能看懂。

      我合上书册,定定得看向眼前的少女,轻声向其他人说:“你们先下去吧。小莲,陪我说说话吧?”

      “是。”她又一福身,双目低垂。

      我赶紧上前将她带起,拉上座位:“小妹妹来,坐下说话。没有别人的时候不用这样拘礼。”

      她却像是听到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似的,扑通跪下磕头道:“主子,奴婢不敢!”

      我叹了一口气,在她面前缓缓蹲下,轻轻托起她的脸,无比诚恳得看着她:“别这样,我本也不是什么主子,阴差阳错落到这里而已。”我将她搀起,轻轻摩挲她略显粗糙的手掌:“真可怜,这么小的年纪就离开爹娘给人当丫鬟,很辛苦吧?”

      小丫头略显尴尬得缩了缩手,满眼错愕,像见鬼一样看着我:“主子……?”

      我扬起一丝柔和的笑容:“我实在当不惯主子啊,也受不起小孩子的照顾,小莲,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以后就我们两个的时候别为我忙里忙外了,我们当朋友,可以么?”

      小丫头怔了怔神,又一欠身:“是。”

      我的嘴角不易察觉得抽了抽——啊啊啊啊啊!万恶的封建主义!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稍微表现出一点点感动吗?!难道是我进度太快?

      就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忽然听到小丫头极细轻微吸了吸鼻子:“主子尚未用膳,待小莲唤人备了吃食……”她略带仓促得瞥了我一眼,脸颊微微泛红,极小声得补充:“再……回来说话……”

      我心思一动,身形急转——“砰……”

      小莲开门提步的一瞬,恰好另一丫鬟端来早餐,滚烫的小米粥啊!那丫鬟一惊,整锅刚出炉的小米粥被她狠狠往上一抛……慢镜头,慢镜头!锅子在空中凌空颠转了三圈——我猛的插身上前挡在小莲面前,却只觉自己身子一轻,也被带离了那“黄色炸弹”。

      “啪……”最后一坨小米粥落在佑刃的肩头,他微微蹙了蹙眉,双眼却是一眨不眨得看着我:“主子,没事吧?”

      “佑刃!你怎么又冒出来了?”我急急为他拭去肩头上的粥渍,“烫不烫?疼不疼?你给点表情好不好?”

      佑刃眼中闪过一阵细若晶尘一般的……温柔,极细微,却也极细密。就像肥皂泡在空气里爆开的一瞬间余下的荧荧水雾。

      “奴婢该死!主子饶命!”端粥的丫鬟普通跪下,连连磕头,竟是双手直接撑在打碎瓷锅碎片上,伸出丝丝血迹。

      我心里暗叹一口气:好吧,又该我登场了……既然皇帝开口留我,一时半会儿肯定走不了,必须在身边培养几个亲信。其实我本来对端粥的那个丫头没什么兴趣,所谓亲信,人一多,信度就会自然稀释。可是——正常人端个盘子被迎面吓了一跳,顶多只是一松手往下砸吧?她为什么会下意识得往上抛?答案只有一个:她会武功,不及时拉拢,是个隐患。

      “你快起来……”我焦急心痛的呼声适时响起,拉起她的手掌:“傻瓜!都割破了!”

      她眼神一滞,极速抽回手掌:“主子,奴婢知罪。”

      我忽然停了所有动作,怔怔得看着眼前的两女一男。小莲早在被我挡开之后就一屁股跌坐在地发呆到现在;佑刃不易察觉得挪了挪脚步,站在无论发生何事都能第一时间围护住我的位置;而眼前这个看似十六七岁的少女,她看我的眼神有些不经意的闪避,但是……却不像敌意。

      我神思急转,表情却几乎万念俱灰。突然,我抬高音量,简直是痛心疾首:“为什么你们一个一个都要这样?!主子前主子后,遵命前遵命后,知罪来知罪去……我有名字,我不叫主子,叫炼羽啊!”

      我看着两个丫头,眼里噙起泪水:“你们都比我年幼,我怎么忍心让你们替我干这干那?一不小心还要跪地求饶,为什么?你们也是爹生娘疼的人啊!”

      “如果你们真的认我这个主子,以后在我面前不要这样唯唯诺诺,好不好?”

      我眼中恳切无比,心底却一阵冷笑——不忍心个头!我那个年纪的时候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你们知道么?

      好吧,我承认,古代人还是比较单纯的。可能当了佣人真的很难遇上这样几次三番求他们别把自己当奴才的主子,总之,从那以后,小莲和另一个丫鬟——依月,就成了我名义上的亲信。

      我从他们口中得知,我所在的这个时空,和我原来的世界完全没有关联,传说中的架空啊……所以我所知的那些历史知识完全用不上。这个国家叫流域千国,皇宫所在的首都叫特斯勒城。皇帝名讳:流域-梵焰,二十三岁,继位不到两年,眼下年号为“焰-一年”。

      这个时空里以五大国为首,势力最甚的在“无际海”的另一头,叫翼邦。

      流域千与南方相邻的“天檐”,几乎不相上下,并列次位。另有大陆以西“齐烈”与“幕玛尔”。

      那天飞身而出从黑衣人手中救出我的人,正是受了梵焰指使的佑刃。那不是飞,而是轻功。这个世界的人,但凡会点功夫,大多都有心法之说,真如武侠小说里写的那样,都有内力。佑刃惯用的武器是刀,纯黑乌金打造,出鞘一瞬,泛起森寒的白光,他有一套刀法,名“绝唱”。嗯,坦白说,我对武器和功夫这东西,还是有点兴趣,毕竟它们在我看来比任何人更可信。

      关于为什么我穿越那天佑刃和梵焰正好会从那里经过,他始终恍惚其词。

      虽是熟稔起来,我却可以察觉依月眼中疏忽一瞬的警觉,以及佑刃眼里莫名的隐忍。

      我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懵洛,其实,谁都不可信,是么?

      安逸使人闲散,闲散使人一发不可收拾得……懒惰。

      我几乎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每天醒来轻唤一声就有人伺候着洗漱更衣,饭来张口,身边随时还有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帅哥保镖。既然我已经知道这里是皇宫,梵焰也不再对我禁足,说是只要不出宫,不涉足“禁地”,确保安全的情况下可以四处转转。

      我所在的偏阁是皇宫最东面的角落,应该算是梵焰用来“金屋藏娇”的地方。很意外的是,偌大的皇宫,上万个宫婢侍从,竟然听不到丝毫关于我的蜚短流长。想来是梵焰严令禁止私下妄议,嗯,看来他威信很高!

      自从那一声“哥哥妹妹”的戏码之后,佑刃就潜移默化得成了我的义兄,人后自然以兄妹相称,只是那块木头照样惜字如金,害我每次看到他都不得不用尽十二分心思来钻研他的表情。至于兄妹之说,倒不是我思想有多清纯,恰恰相反——梵焰才是非抓不可的BOSS,要同时勾引两个男人,总要有个说得过去的名号不是?

      那日正要出门,见梵焰一身戎装匆匆而来:“羽儿姑娘要去何处?”

      我乖巧得一福身:“王,民女只愿四处兜转一番,未有要去之处。”

      “嗯,那朕随姑娘同去,可好?”他走近一步站在我面前,刻意凑近的双眸中,有些异样的探究:“羽儿姑娘切莫见外,以平常口气便可。”

      我抬眼盈盈一笑,唇角勾出恰到好处的弧度,面颊上两个酒窝隐约可见:“是。”

      梵焰的眼神微微一滞,扬起笑来:“走吧。”

      正直春末,御花园内繁花似锦。梵焰领着我在一处凉亭里坐下,四下微风轻动,香气怡人。

      “羽儿姑娘……家在何处?”梵焰低沉出声,正是夕阳西沉,柔和的暮光在他背后透出一圈温润的剪影,这使他的笑容看上去更温柔。

      我沉默片刻,语中透出些凄楚:“炼羽无家,亦无亲人。”

      “噢?”皇帝的眼神有些异样,像是……确认答案的喜悦?他面色未变:“那何以当初急于离宫?”

      我仰起脸凝向那轮夕阳,稍稍虚起的双眼一片空茫:“天下之大,何以为家?民女蒙受天子救命之恩,已无以为报,又怎可空享荣宠,不知避忌?”

      皇帝身形一滞,坐近一些:“羽儿,朕早已言明,无须多虑,你又何必如此见外?”

      我轻轻叹了口气:“王,民女全无见外之意。民女自幼失了双亲,孤苦无依,未曾受得上天垂帘,此番……本该命绝之际,却终得怜悯。怎奈,漫漫二十载,早已不懂这人间温情。”我抬眼深深凝视梵焰的双眸,极致的放空就是极致的魅惑:“王,民女唯恐辜负王主救命之恩,唯恐王主觉出民女本不值一救。是以……不知如何是好。”

      我心里在喘息,喘息啊——虽然在第四个阶段受过各种角色扮演的训练,可是……扮演古代人还是第一次啊!说话这么累也就算了,到底还是君主制度,一不小心说错了话触怒圣颜,量我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以逃脱。

      不过……我神思一转,我怎么忘了,我是从什么境地里活过来的。“绝底”之主,比起这君王,又能有多仁慈?那里的酷刑,比起这古代都有过之无不及,更是丝毫没有王法情面之说。

      “羽儿姑娘,可曾受过许多苦?”我听到梵焰的声音就在耳边,他眼里毫无意外得露出一丝疼惜。

      我垂下脸沉默,半晌,极小心得吸了吸鼻子之后,摇了摇头迅速抬眼扯出一个极度阳光明朗的笑容:“那些早已过去,幸福要自己争取呢。”

      我眼底噙着恰到好处的湿润,迎向柔和的夕阳,折射出炯炯细碎的光。轻描淡写得,将刻意提及分毫的苦痛过往一笑而过。

      我靠近梵焰的脸:“得人恩果千年记,是王让民女觉出人间仍有温情在,现下,王……”我顿了一顿,用小心而期许,近乎虔诚的口吻说:“王,人与人之间,安心得善待与被善待,才可幸福,是么?王,可以教会我,怎样报恩么?”

      我清晰得看到梵焰眼中深深的震动,他怔怔得看着我,双眸中激烈得翻涌着难以言说的情绪,是挣扎?愧疚?欣慰?一瞬的惶惑又一瞬的清明,后来,大概是怎样都无法理顺自己的思路,他的眼神明显一黯——死机了?难道我又进度太快?不好意思了,古人……我们讲究效率为上!

      他的手掌倏地贴上我的脸颊,倒是让我有些意外:“羽儿……”他的声音竟然有些细微的颤抖,“莫说报答,留在宫中,便好。”

      “嗯。”我的脸安静得停留在他掌间,轻柔却坚定得应了一声,柔柔的笑容在眼睛里缓缓溢开,逐渐变成讪讪的腼腆:“王,民女有一请求……”

      “但说无妨。”梵焰顺势捋了捋我额前的头发,放下手来,眼里是暂且将一切置之度外的决然。

      我抬手抓了抓头发说:“民女……不会写字……”

      “呵呵呵……”他爽朗得笑着:“那有何难,明日起,朕亲自教你!”

      ——对于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帝王来说,对一个女子心生好奇才是致命的。他身边一定不乏阴阴凄凄悲鸣求怜的女子,所以我……偏要逆向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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