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芙蓉》爆走金魚

56、洛阳月

　　另一头，武妃抱着儿子，正与一群女眷们说话，她今日打扮得精心，云髻上簪花点翠，身上绫罗绸缎就不必说了，一派王妃的架势，然而，她脸上笑着，心里却不免觉得惆怅，姐妹平常就有来往，不希罕，但是孩子满月，应由父兄代表娘家前来表示祝贺，然而，父亲魏王承嗣已死，两个兄长，延基与其妻永泰公主同死、延秀远在突厥，两人之中，延秀与她一母同胞，最为亲密。

　　「洛阳之月，可也能照到突厥吗？」她轻轻地说，此时，有人从背后掩来，遮住了她的眼「是谁？」

　　「妳说呢？」一个男人的嗓音说。

　　武妃一听这声音，惊喜地叫出声来「二哥？」

　　「正是。」武延秀微笑着说，武妃转过身来，放下了孩子，拉着延秀坐下，仔细端详，武延秀看着亲妹妹，温柔地说「妳看起来气色很好，我在突厥，听说阿哥的死讯，还担心他有没有给妳找个好人家，看来，妳嫁得不错。」

　　武妃心中五味杂陈，雍王宅确实是个好人家，吃穿不愁，但是，比起这些，她更想要守礼全部的爱情，但是她无处去抓，她从来就不知道他的爱情在哪里，对延秀微笑，她不想让他担心。
　　「二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这几天，回到洛阳，还是那么繁华，恍如隔世呀…」武延秀感叹地说，他今年只有二十多岁，突厥的风霜让他那张原本看来太过秀气的脸，添了一丝沧桑，灰色的眸子里，有着深重的悲伤。

　　守礼走来，看见武妃与一个陌生人拉着手说话，他皱了一下眉，还是应酬着问「王妃，这位是？」

　　武妃与延秀连忙站起身，武妃说「殿下，这是我的二哥，武延秀，二哥，这就是雍王。」

　　「雍王殿下。」

　　延秀一揖，他心中有些忐忑，所以显得特别恭敬，回到洛阳的这几日，他已经体会了什么叫人情冷暖，在突厥受人喝斥，原想着回到洛阳应当不同，但是回来才发现，现在当权的是叔父梁王家，他所属的魏王家已经失势，李家人自然不理、就连武家人也不屑看他一眼，往昔的权势煊赫，早已无处可寻。

　　武妃看了守礼一眼，她也知道现在李家与武家的情况相当紧张，守礼会当场给延秀难堪吗？
　　「延秀兄，你是当过郡王的人，我现在也被降为嗣雍王，品阶一样，一家人，就不要说什么殿下不殿下的了。」守礼连忙还礼，要武妃拿过酒来，亲自替延秀斟上「来，延秀兄，我们舅婿第一次相见，敬你一盅，请。」

　　两人一饮而尽，又喝了几盅，相谈甚欢，守礼问「延秀兄可成亲了？」

　　「小弟本要往突厥迎娶胡女，但是被扣在突厥六年，这才刚回来，成亲一事，还没打算。」延秀客气地说。

　　守礼抱过孩子，往孩子嘴里喂了一口奶酪，闻言，笑着说「延秀兄人品俊雅，来我宅里出入的女眷不少，延秀兄若有看中了哪家闺秀，有需要在下帮忙的，还请不客气地吩咐下来。」

　　这就是要替延秀出面说媒了，武延秀心中对守礼产生好感，他父兄都已亡故，现在官爵只是个国公，若有守礼出面，还怕娶不到公主郡主吗？

　　此时，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妇向他们走来，守礼起身相迎，笑着说「远远地就闻到芬芳扑鼻、环佩叮当，原来是老天看我夫妻薄面，送来了百花仙子呢！」

　　少妇们格格地笑着，她们是今上李哲的女儿，最长的几个从前在长安就熟的，韦后所生的长宁公主以团扇掩口，飘了守礼一眼「雍哥哥说话最好听了！甜死人不偿命。」

　　「那雍哥哥说说，我们是什么花仙哪？」有个公主插过话来。

　　公主们起哄，守礼便说「新都是桃花仙、义安是梅花仙、新宁是…」

　　「是什么？你说呀！」新宁公主急急地问。

　　「是水仙花。」守礼说，新宁满意地微笑，守礼又说「长宁是牡丹花、新平是栀子花。」

　　众公主开心地笑着，一个个头最为娇小的少妇站出来，团扇柄戳着守礼的胸膛，叉着腰说「雍哥哥你敢忘了我？」

　　「不敢不敢，裹儿最漂亮，我还在想什么花能配妳呢！」守礼好整以暇地说，他故意想了很久，忽然转头问「延秀兄，你说，我这妹妹是个什么花仙呢？」

　　「蔷薇！」武延秀不假思索地说，他注视着那个少妇，娇小丰腴，小小的樱唇撒娇似地噘着，明亮的眼波流转之间，风情无限，在高贵的装扮下，却有种乡下女人的泼辣娇憨，像怒放的红蔷薇，辣得灼眼。

　　那少妇不是别人，正是李哲夫妻的爱女安乐公主，她听武延秀说她是蔷薇，心中欢喜，看了他一眼，英姿飒爽、眉目俊秀，便问守礼「雍哥哥，这是谁哪？」

　　守礼将两人的眉目传情看在眼里，故意拉过武延秀，向公主们介绍「这是我的妻舅，魏王承嗣的次子，武延秀，延秀兄，我给你引见一下。」

　　说着，他一一介绍着公主们，公主们多嫁入武、韦两家，丈夫要不是太过文弱、就是武夫，堂兄弟如守礼等人虽然相貌不凡，却有兄妹之份，乍见秀美而又沧桑的武延秀，见礼之后，也不避嫌，拉过他的手说说笑笑。

　　守礼偷了个空，走到武延秀身边，悄声说「这都是今上跟前的红人，延秀兄？」

　　延秀一听，哪有什么不明白？感激地说「小弟晓得，多谢雍王。」

　　守礼又走到武妃身边，轻声说「妳去陪裹儿说话，只管说妳哥哥在突厥的事，说得越可怜越好。」

　　「这又是为什么？」武妃怪问。

　　守礼微笑，他靠近武妃「裹儿最小，就喜欢做姊姊，妳说的越可怜，她就越想把妳哥哥拉到自己羽翼下，她正受宠，妳哥哥要什么官爵没有？」

　　武妃一听大喜，又马上想到一件事「但是裹儿已经嫁了梁王家的崇训了。」

　　「嫁了可以义绝(离婚)，她父亲是皇帝，有什么不可能呢？」守礼轻轻地说，绕离了筵席。
　　转过身，他听说重俊已经离开了雍王宅的大宴，冷笑，也好，反正这场宴会已经达到了目的，巩固李家、分化重俊、结好公主，守礼优雅地穿梭于席桌之间，接下来，该要利用重俊与武三思，两虎相争了。

　　「殿下，是不是要宣布小郡公的名字？」金刚抱着武妃的儿子过来请示。

　　守礼看着这个新生的小孩，他伸手碰碰孩子的脸，仰着脸想了想，淡淡地说「承明，叫承明吧！」

　　金刚答应，守礼旋脚便往太平等人走去，微笑着说「姑母，今晚还没敬您酒呢！来，小侄给您满上。」

　　金刚带着承明走开，这孩子很怕生，一直挣扎，金刚冷冷地将他抱在怀里，不出声安慰，也不拿糖哄骗，横竖往后还会有更多小孩，承明不会是最受宠的，但也不会是最不被喜欢的，在无人看见的时候，承明只是个不需要被疼惜的小孩。

　　「你怎么就不能学学县主呢？又聪明又讨喜，见人就笑，从来不哭不闹，给我们太妃养过的就是不一样。」金刚对承明说，后者也憎恶地看着他，金刚冷冰冰地说「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孩子。」

　　走过长廊，到了武妃与公主们的地方，踏进明亮的厅堂，金刚的笑容也圆满如今晚的月光，他向武妃一躬「殿下给小郡公取名承明，奴婢这一路抱着郡公，见到的，都夸郡公长得好，将来必定是出将入相的。」

　　武妃微笑听着，等到金刚将孩子抱到她身边，她低低地说「我可希望孩子不只出将入相呢！」

　　「殿下明鉴，那一日，不会太久的。」金刚与她交换一个“你知我知”的微笑，退出了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