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桃花》水煮胖头鱼

3、转合

　　入夜，依旧是刮得极大地风，很冷，似乎能刺进人的骨子里。
　　黎商坐在桃花酒肆的小堂里，面前摆着一坛刚刚酿好的“碧血桃花”。
　　酒肆老板慢慢拄着拐杖，走到小堂门口。
　　一直盯着乌黑酒坛的黎商忽然开口，“为什么不答应我去救他？你知道他是难得的好官不是吗？而且，他是我的好兄弟。”
　　酒肆老板花白的胡须一抖，“这是圣旨。是皇帝要他死。”
　　“你知道的，不是皇帝要他死，是万封要他死。”
　　“那有区别么？”
　　“你是圣祖皇帝御笔亲封的武英殿一等辅国超勇公黎湛。先帝赐下的丹书铁劵还在你的书阁里藏着。”
　　“一朝天子一朝臣，何况我历经了三代君王……功高盖主、违逆上意这种事，你爹我要是敢干也得先掂量掂量咱家族人在皇帝那里捏着的命。不然你以为你爹我为什么放着国公爵不要，却跑来这荒郊野外卖酒。”
　　“他是个难得的好官。是忠臣。而且，他帮了你的弟子，燕殊雷燕将军。”
　　“皇帝喜欢的是万封那厮一流的臣子。况且，我不是教过你，人生难得一糊涂么？何必拿着自己的身家性命掺和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中？别忘了你大哥是怎么死的……”
　　“爹。”
　　“嗯？”
　　“可是我不想糊涂了……”
　　“怎么？当个安安稳稳的小捕快你不乐意了？你别忘了，咱家的族人，还有你大哥的闺女！”
　　“爹，是你忘了……在我很小的时候，你还教过我，李白的《侠客行》……你还说过，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爹您还记得您说过的我的名字的意思么？”
　　“……”
　　“您说过，黎商……离骚，国殇……为的是，勿忘前朝覆灭之由……”
　　“唉……”
　　“大齐的江山，打下来也有爹你的心血。若是毁了……圣祖皇帝怕也是不能瞑目……”
　　“唉……你爹，已经老了……”
　　“爹，我不想再糊涂了……再糊涂……北狄人就打到咱们家门口了……”
　　“……你想怎么办？”
　　“青莲居士有云‘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那么，我黎商便来一个千里杀一人……”
　　“你……”
　　“我不是我那好兄弟，我没法改动圣旨，令燕将军继续镇守边境。我只能，做我能做的……”

　　风，依旧很冷，很大。

　　四下，静寂。

　　尾声

　　一个月后。
　　桃花酒肆换了位新老板，是个十四五岁的姑娘。自称，是前任老板的孙女。
　　眉眼干净，但是很沉默。
　　有酒客们坐在大堂里一边谈天一边喝酒。
　　“可曾听说了，有义士千里迢迢潜入了北狄王庭杀了北狄皇帝呢！”
　　“是啊，那北狄的南院大王的大军本来正和燕将军在樊城僵着，听闻北狄皇帝身死，立马拔营返回去争那北狄皇帝之位。这么一来，樊城之围可算是解了。”
　　“那位义士听说曾经是咱们盛京的缁衣捕快呢！据说是叫黎商。”
　　“真是个豪杰人物！咱们盛京出了一个敢杠上万封大奸臣的文辞文大人不说，现在又有一个杀一人退万兵的黎壮士……真真是号人物！”
　　“最近发生的可还是不止这些呢。隐退了多年的黎老将军忽然披甲挂印归来，领着西山大营的士兵将皇宫团团围住要清君侧，朝中兵部一众黎老将军的旧部都站了出来，将那万奸臣当场乱箭刺死。听说，皇帝受了惊吓，准备禅位给七皇子，自己居德宁宫去当太上皇。”
　　“……嘶……这不是逼宫么？”
　　“就算是又如何？黎老将军是何等英雄人物，早就该出来将那万奸给杀了！照我来看，那十五岁的七皇子可比他爹要靠谱得多。”
　　“那黎老将军现在呢？”
　　“黎老将军亲自领兵去了樊城支援燕将军，在南院大王的回程上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只不过……黎老将军毕竟年岁已高……”
　　“你的意思是……”
　　“唉……也不知能不能回来盛京了……”
　　“盛京如此多的英雄人物，我等也不能落了去……虽说现在北狄退避，但是却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有机会必会反咬我大齐一口！”
　　“兄台此言极是！我等也应当为国效命！莫要落了我盛京英雄们的名声去！”
　　“的的确确。我泱泱大国，岂能被那等蛮夷相欺！若是朝廷再有征兵，在下一定投军效力！”

　　酒肆柜台后，沉默寡言的酒肆新老板抬起眼皮，看着这些意气风发的少年人们。
　　微微一笑，眼眶泛红。